斑點帶子案
一天早上,福爾摩斯穿戴整齊,站在我的床邊。我問道:“有什麼事嗎?”
“一位年輕女士正在起居室裏等候,她情緒相當激動,假如她帶給我的是一件有趣的案子,肯定你希望從一開始就能有所了解。所以我認為應該叫醒你,給予你這個機會。”
我隨同他來到起居室。她是一位身穿黑色衣服、蒙著厚厚麵紗的女士,在我們走進房間時站起身來。
“早上好,小姐,”福爾摩斯愉快地說道,“我是歇洛克·福爾摩斯,這位是華生醫生。我叫人給你端一杯熱咖啡來吧!你好像在發抖。”
“我發抖不是因為覺得冷,是因為害怕。”她說著掀起了麵紗,露出一張驚懼不安的臉。她臉色蒼白,雙眸驚惶不安。她的身材相貌隻有30歲,可是表情卻萎靡憔悴,頭發中甚至夾雜著幾縷銀絲。
“你不要害怕,”福爾摩斯探身向前,輕輕拍著她的手臂,安慰她說,“我相信我們很快就會把事情處理好的。”
福爾摩斯接著說:“小姐,我很樂意為你這個案子效勞。現在請你把一切都告訴我們吧!把所有你認為有助於幫助我們作出判斷的事情都告訴我們。”
那位小姐說:“我處境的可怕之處就在於我所擔心害怕的東西非常模糊,疑慮是由一些瑣碎的小事引起的。”
“我叫海倫·斯托納,和我的繼父生活在一起,他是斯托克莫蘭的羅伊洛特家族最後的一個生存者。這個家族曾是英倫最富有的家族之一。可是到了我繼父這一輩,除了幾畝土地和一座200年的古老宅院外,其他都已蕩然無存了。繼父認識到這種新的情況,決定去加爾各答行醫。在那兒,他憑借著自己的醫術很快便興旺發達起來。可是,由於家裏幾次被盜,他在盛怒之下,將當地管家毆打致死,因而遭到長期監禁。後來,他返回英國,變成了一個脾氣暴躁、失意潦倒的人。
“羅伊洛特醫生在印度時娶了我的母親。我和姐姐朱莉婭是孿生姐妹,母親再婚的時候,我們隻有2歲。她有一筆相當可觀的財產。和羅伊洛特醫生結婚後,她就立下遺囑把財產全部遺贈給他,但在我們結婚後,每年要撥給我們一定的金錢。返回英倫不久,母親就在一次火車事故中喪生了。羅伊洛特醫生帶我們一起到斯托克莫蘭祖先留下的古老宅院裏過活。
“從這時候開始,我們的繼父就發生了可怕的變化。他把自己關在房子裏,深居簡出,不管碰到什麼人,都一味窮凶極惡地與之爭吵。他對印度的動物有著強烈的愛好。目前,他有一隻印度獵豹和一隻狒狒,這兩隻動物在他的土地上可以自由活動,村裏人害怕它們就像害怕它們的主人一樣。
“從我說的這些情況,你們不難想象我和姐姐朱莉婭過的是什麼樣的生活。我姐姐死的時候,隻有30歲,可是她的頭發已經和我現在一樣白了。”
“在兩年前,我們有一個姨媽,住在哈羅附近。我們偶爾得到允許,會去她家短期做客。兩年前,朱莉婭在那裏認識了一位海軍陸戰隊少校,並和他締結了婚約。當時我繼父聞知這一婚約,並未表示反對。但是,在婚禮前不到兩周的時候,可怕的事情發生了,並奪去了我唯一的伴侶。”
“我們的莊園非常古老,這些臥室在一樓,其中第一間是羅伊洛特醫生的,第二間是我姐姐的,第三間是我的。房間彼此互不相通,但是共用一條過道。”
“三個房間的窗戶都是麵向草坪的。發生不幸的那個晚上,羅伊洛特醫生早早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間,但是我們知道他並沒有就寢,因為姐姐被他那強烈的印度雪茄煙味熏得苦不堪言,所以到我的房間裏逗留了一些時間,和我談起她即將舉行的婚禮。到了夜裏11時,她起身回自己的房間,走到門口的時候停了下來,回過頭問我:‘海倫,你有在半夜聽到過口哨聲嗎?’”
“‘從來沒有。’”我說。”
“‘你睡著的時候不可能吹口哨吧?’”
“‘好啦!不說這些了,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她對我笑笑,接著就關門走了。不一會兒,我就聽到她的鑰匙在門鎖裏轉動的聲音。”
“那天晚上,一種大禍臨頭的模糊感覺壓在我心頭,使我無法入睡。我和姐姐是孿生姐妹,你知道,連接這樣兩顆心的紐帶是有多麼微妙。那天晚上是個暴風雨之夜,突然,傳來了我姐姐驚恐的尖叫。我一下子衝向了過道。我好像聽到一聲輕輕的就像我姐姐說的口哨聲,之後,又聽到哐啷一聲,仿佛是一塊金屬的東西倒在地上。我跑到姐姐門前,發現鎖已經開了,我看見我姐姐出現在房門口。她的臉像紙一樣白,整個身體猶如醉漢般搖搖晃晃。我跑上前去,雙手抱住她。她頹然跌倒在地,像一個正在經受劇痛的人那樣翻滾扭動,四肢可怕地抽搐著。
“突然,她發出一聲淒厲的叫喊:‘天啊!是那條帶子!那條帶斑點的帶子!’接著,她就說不出話來了。我大聲喊我的繼父,等他趕到的時候,我姐姐已經不省人事了。盡管他給她灌下了白蘭地,請來了醫生,但一切都是徒勞的,姐姐直至咽氣之前,再也沒有蘇醒過來。”
福爾摩斯說:“你肯定聽到口哨聲和金屬碰撞聲了嗎?”
“是的,它給我的印象非常深。不過在猛烈的暴風雨聲中,我也有可能聽錯。”
“你姐姐穿的是白天的衣服嗎?”
“沒有,她穿著睡衣,右手拿著一根燒焦了的火柴棍,左手裏有個火柴盒。”
“這說明在出事時,她劃過火柴,並向四周查看過,這一點很重要。驗屍官的結論是什麼?”
“他很認真地調查了這個案子,但找不出任何能說服人的死因。我證明,房門總是從裏邊鎖住的,窗子也是由帶有寬鐵杠的老式百葉窗護擋著,每天晚上都關得嚴嚴的。牆壁四麵都很堅固,地板也一樣。可以肯定我姐姐發生不幸的時候,是一個人在房間裏的。再說,她身上沒有任何暴力的痕跡。”
“那你認為她的死因是什麼呢?”
“盡管我想象不出是什麼東西嚇壞了她,但是我敢肯定她純粹是由於恐懼和精神上的震驚而致死的。”
“從她提到的帶子——帶斑點的帶子,你推想出什麼來沒有?”
“我覺得那可能是精神錯亂時說的胡話,也可能是指某一幫人,或許是那些吉卜賽人。他們當中很多人頭上圍有帶點子的頭巾,我不知道她所形容的是否就是這個。”
福爾摩斯搖搖頭,說道:“這裏麵一定還大有文章。”
“從那以後,我的生活比以往更加孤單。然而,一個月前,很榮幸地,一位認識多年的親密朋友向我求婚了。我們商定在春天的時候結婚,繼父對這件婚事沒有表示異議。兩天前,這所房子開始進行修繕,由於我的臥室被鑽了些洞,所以不得不搬到我姐姐的房間裏去住,睡她的床。”
“昨夜,我睜著眼睛躺在床上,回想起她那可怕的遭遇。突然,在這寂靜的深夜,我聽到曾經預兆她死亡的輕輕的口哨聲,我當時有多麼恐懼啊!我跳起來把燈點著,但是房間裏沒有任何異常。我被嚇得魂不附體,再也不敢重新上床。天一亮,我就悄悄地來拜訪你並向你請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