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有很多話要說,偏偏千頭萬緒無法組合成一個完整的句子,南槿有些無力,掩飾性地端起杯子,淺酌一口,道:“我以為你已經放棄了。”
明明她該說得很平靜,不帶一絲情緒起伏,可是她沒有做到,是以彼此都聽出了這句話裏別樣的意味。南槿一僵,穆謹卻是忍不住笑了。
他的笑極清淺,如清風朗月,南槿一陣心緒雜亂無章,挫敗地站起身,不再言語轉身離去。
輾轉一夜無眠,第二日撐著軟綿綿的身子起來,開門便看見台階上躺著一束尚帶著露珠的野花。南槿拾起花,呼吸間已有清香盈鼻,讓人精神一振,昨夜抑鬱便一掃而空了。
遠遠聽見梓商喊著娘親,聲音穿過門洞,透著歡快,南槿捧花上前,心中猜測這大概是小家夥早上外出遊玩的成果,她隻覺得胸口熨帖不已。
來的卻不止一人,南槿有些無法反應地看著梓商費力拖著身後人的手,一臉興奮之情,而那人不是別人,正是她昨晚匆匆逃離的人——慕恪謹。
小家夥沒能體會大人間的暗湧,拉著穆謹的手衝南槿興奮道:“娘親娘親,叔叔早上帶我出城了,在郊外草場騎馬來著,我覺得自己可威風啦,你喜歡我們給你摘的野花嗎?”
南槿蹲下與小家夥平視,臉上的笑有些僵硬,“娘親喜歡!”
小家夥歡呼一聲,回頭仰視著穆謹,聲音滿是崇拜:“叔叔你真了不起,這是我第一次送娘親東西呢,娘親果然喜歡!”
“那要不要去外公那裏也看看?”穆謹諄諄善誘。
“對啊! 外公也一定喜歡我送他的禮物!”話還沒說完,人已跑出很遠。
又是可恨的二人獨處,南槿心中哀嚎一聲,轉身回了屋內。穆謹毫不客氣地跟著進了門。
將花束仔細裝好瓶,南槿平靜問道:“你要在這裏待多久?”
“到你肯隨我回家的那一天。”他的聲音那麼近,就貼在她耳邊。
南槿渾身一僵,不動聲色往旁邊挪開一步,掩飾自己突然有些發熱的臉色,“這裏就是我的家,我不會離開。”
“我不會逼你,我的話隻有這一句,我會等你到你願意跟我回家的那一天。”他沒有任何激動的情緒,甚至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像是早就打定了這樣的主意,無論什麼都不能動搖他的決心。
這是一個死局,南槿漸漸被他的態度攪得沒有寧日。他每日好像都很清閑,出現在每一個她和梓商會出現的地方,不動聲色地跟隨,罵不走,攆不開,真正像極了一團棉花,內裏的骨頭卻又很硬,頗要人命。
半個多月過去,南槿漸漸失去耐性,她不舍得對他再說重話,也不可能叫人將他趕走,她每日裏隻是煩躁,這情景就像想要一樣東西,理智告訴她不能要,偏偏那東西時時刻刻勾著她的心肺,就讓她要,她覺得自己要精神分裂了。
怎麼辦?怎麼辦?
沒有人告訴她,隻有梓商願意與她分享一下他不算成熟的小心肝裏的一些領悟。
母子倆坐在午後秋陽遍灑的台階上,表情統一的凝重。
“他是要來帶你回去麼?”小家夥滿臉糾結。
“好像是的吧,你有什麼想法?”南槿有些忐忑,麵對這個問題,有人會讓她焦躁,比如穆謹;有人會讓她緊張,比如梓商。
“我被四叔劫走的前一天,父親……我是說那個人跟我說,會有人來接我走,但是他會等我回去,到他死了也是一樣。”
這是怎麼個邏輯,好像突然一下拐了彎,從穆謹變成了衛瑜桓。南槿收回一點腦子,認真回答他這個問題。“他是南越皇帝,你是他目前唯一的兒子,當然將來也可能是。他是想將皇位傳給你的,可是你想要嗎?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