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宇登基數年,如何有人敢這樣對待他。奈何這樣對他的卻是他放在心尖子上,甚至還被他逼瘋了的一個女人。赫連宇心內雖稍有惱怒,卻滿是疼惜。
伸手緊緊將她攬入懷中,赫連宇沉痛道:“伊伊,不要這樣。沒有了他們,我還在你身邊。”
千筱伊在他懷裏死命掙紮,卻如何掙紮得開。隻能連連搖首,毫無章法地道:“不要你,不要你!浚之!浚之你快點來!”
赫連宇本就心焦,聽了她一聲聲喚浚之,如何再能忍得下。捏起她的下顎就恨恨吻上去,她扭著頭想躲開,卻被他一手放在腦後,牢牢按向自己。
分明多少愛恨交纏,卻為何還不知悔改,拚了性命也要抵死纏、綿。
“嘶……”赫連宇悶哼一聲,終於放開她。舌尖有疼痛不依不饒地糾纏上來,唇齒之間有鮮血鏽色的味道。
千筱伊愣愣地坐在chuang上,她的衣衫淩亂,眼中盈滿淚光,卻依舊不肯讓它落下。她唇上有一抹暗紅的血色,那是赫連宇的血。
赫連宇站起身深深看著她,晦澀的雙眼像是風雨欲來的大海,裏麵凝聚著風暴。他感覺自己咽下的並非自己體內的血,而是那些他想給她,卻又被殘忍拒絕的情感。多少苦澀,隻能自己咽。
麵前的女子這樣狼狽,卻立場鮮明地告訴自己,她已經不肯再愛他這個事實。
多可笑。他終於一統江山,甚至外戚之患都被一一掃清。他終於能給她萬人豔羨的獨一無二,隻是她怎麼已經走得這樣遙遠,隔了萬水千山,讓他連追都成奢望。
他以為他們之間還有許多時候許多未來,甚至在她決絕離去的時候,他都認為一切能夠如他心意。隻是如今她的瘋癲卻告訴了他,她排斥他厭惡他,甚至寧可成一個瘋子,都不肯同他分享這萬裏江山無上榮光。
赫連宇感覺自己又開始痛,一絲一縷從心口蔓延,四肢百骸都像在烈火中焚燒。指尖卻是涼的,那樣冰冷,像是她的心。
他目光漸漸陰冷下來,對著跪在地上的描雲道:“看好你家主子,若是出了什麼岔子,朕要你們的命!”說罷,轉身走出去。
見赫連宇離去,描雲起身走到千筱伊身邊,忍著淚試探喚她:“君後娘娘?”
千筱伊正低著頭摩挲玉佩,聽見描雲的聲音,抬起頭看向她。目光虛無空洞,分明是應當狼狽的落魄的。她此刻卻卻朝著描雲勾唇微笑,依舊美得傾國傾城,是盛開在斷井頹垣中,不屈的玫瑰。
描雲驚呼一聲:“君後娘娘!”
她微微笑著,話語卻那樣冰涼:“若非如此,何來的機會?”
描雲不忍地閉上雙眼,隻一下,淚已雙雙落。她知道千筱伊要走的是怎樣一條路,也知道她心裏是什麼打算。縱再不願,也唯有從命,隻因國破、家忘、心死。
“娘娘再等幾日……”描雲跪倒在chuang邊,推搡著她的腿含淚祈求:“興許就是這幾日,藍齊郡主便能來了。娘娘好歹想一想君上…想一想王姬…娘娘若是就這麼去了,他們怎麼能安心呐?君後娘娘!”
聽她說起夏侯燁同宛然,千筱伊麵上浮現出溫柔的神色。她的眼前一片漆黑,卻仿佛看見那個身穿朱紫,卻非人間富貴花的男子,在月光下朝她伸出手來,溫和微笑的模樣。還有她玉雪可愛的小女兒,嬌嬌俏俏喚著她母後的時候。
賭書消得潑茶香,當時隻道是尋常。
輕輕地,她似歎息一般地道:“這天真是黑,多點幾支蠟燭罷。”
南宮凝舞和駱無痕沒有在最要緊的時候趕到,便說明他們不能夠來了,便是最後到了,隻怕也來不及了。
描雲如何不知這一番緣故,卻不過是騙人騙己的話,末了連自己都誆不住。知她心意已決,描雲也不再勸她,隻擦著眼淚下去取蠟燭。
千筱伊捏著玉佩靠到chuang柱上,麵容平靜,聲音之中竟然帶著一抹憧憬:“今日會是個好天氣……”
那一、夜果然是個好天氣,月朗星稀,灑下一地柔美的銀色月光,如霜似雪,空明澄澈。
如古人言,月照花林皆似霰。
姝賢妃坐在院中,心中鬱塞,像是有什麼事情即將發生。織錦上前替她披上披風,輕聲道:“娘娘,安寧公主有請。”
安寧公主一言,如利劍劈開腦門,迅速而激烈的疼痛。
姝賢妃看向織錦, 目光如電,“你說什麼?!”
織錦福身,伸手道:“娘娘請……”
冷笑一聲,姝賢妃起身往外走,淡聲道:“果然養不熟你,到現在,你竟還是向著她。”
“謝娘娘厚愛,”織錦扶著她亦步亦趨往外走,聲音無波無瀾。“忠仆不侍二主。隻是還請娘娘放心,今日之後,織錦會是娘娘一人的奴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