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吳鎮軍單騎救同寅?鮑男爵懼禍逃內地 (2)(1 / 3)

平日他恩師左右前後紅白喜事,甚之看門的家裏小孩子抓周,挑水的屋裏老奶奶過冥壽,他送起禮來,都是一百千五十吊的送。當時有個官親,諫止了他兩句,他還說:‘敬其使以及其主,你們就沒有讀過這句書嗎?而且大丈夫處世,當飲水思源,何況我們家裏弟兄十人,素無恒產,我所有衣之食之,無一非恩師所賜,就是把子女玉帛分一半送給恩師,我也是情願的。莫說這區區幾文薄禮,你們就以為舍不得了嗎?’又翁,你要明白,鄆大宗師要不是做一任學差,哪裏能有這種種的利益呢?所以我說,廣東學政,與天下不同,就叫心擺在心窩裏做,至公無私,一任也得有二三十萬。倘要不顧天良,不顧官聲,逢一個賣一個鬧起來,我恐怕還不止於此數呢!何況這姓鄆的是常州人,有名的常剝皮,是認識他的。無一個不知道他是一生一世按定棺材裏伸手死要錢的宗旨辦事。當時我們老兄拚著一任現任知縣不做,隻向他要了五萬銀子,還不算是他剝人家皮,我們老兄隻抽了他一條筋麼?依我看起來,這宗生意要再公道,要再便宜是不得了。”

那人道:“虧你好意思!這樣五萬十萬的狂喊大叫,就不怕有人聽見,譏笑你是個官場市儈麼?我且問你,你適才說的那鮑超的孫子鮑男爵,他可是從前隨曾文正平定發逆那個鮑春霆的孫子麼?聽說此人在金衢嚴道任上,專事聲色,不理民事。及至百姓仇教,洋人被戕,他事前既漫不經心,事後又不知消弭,直是一個酒囊飯袋,極其無用的人。隻可惜自己送掉一個道台不算數,又帶累了一個巡撫跟著他革職回家,永不敘用。當日事起時,有人親眼看見他學漢壽亭侯掛印封金故事,不辭而別,趁杭滬小輪轉而之蘇,又由蘇至常,冀欲找盛杏蓀宮保出為轉圜。誰知盛宮保一逕是住在上海的,他不知道,因而道路相左,未能見麵。適值新任浙撫密派的偵探員也追蹤而至。這一天,就在常州客棧裏訪查明白了。

先進來一個人,對著他迎麵打了一個千兒,口中稱呼道:‘卑職替大人請安,請問大人是幾時由衙門裏動身的?’他聽著,忙搖手道:‘我不是大人!我不是大人!你們莫要認錯了我。’那人笑道:‘卑職是伺候過大人的,決不會認錯。卑職還承過大人的恩典,賞過一個某差事,難不成大人公冗,就一時忘記了麼?’他此時自覺無可遁飾,又加後麵進來的人,已把個客棧圍得滿滿的,勢難回避了,隻得隨同來委一路回到杭州,聽候參辦。後來他奉旨遣戍軍台,由內河北上,還有我們蘇州委員協同送的呢!所以我獨有這件事情是知道清晰的呀!但當時隻聽見說姓鮑,雖然是個革職的人員,然而男爵未曾撤銷,沿途地方官不能不另眼看待,就不清楚他是鮑哪個的後人。要不是現在聽你說,我還不明白呢!”

他道:“我們大清朝籠統隻鬧過一回粵匪,出過一個鮑超,哪裏還有甚麼哪個這個呢?這句話提起來,不是我在你麵前賣老,他家裏的曆史,你又沒得我知道透徹了。從前這個鮑春霆,是四川人,秉性剛勇,好為人排難解紛。隻因身當亂世,在家裏無業可為,隻得販賣私鹽過活。不意得罪了一起捕鹽營裏的人,因為他無有錢物孝敬,就大家商議著將他私下活埋起來,想活活處死。誰知時正隆冬,忽然天上落下一陣大雷雨不止,把那些埋他的營勇都一個個嚇得丟下鍬鋤,四散跑開。及至等雷雨過後,他再慢慢的撐紮起來,仰見月明如畫,時約子正,逢見一人,赤麵長須,綠袍金鎧,持刀坐於樹顛上,笑對他道:‘汝今日合當有難,我特命風雷護汝。東南正當多事之秋,汝其速往!’並指示程途,囑其投營立功,必得大用。他聽了如夢方醒,自己回視己身,已不在原處。

遠遠聽見譙樓更鼓,時正三更,不覺就倒身下拜道:‘小人蒙恩搭救,乞賜姓名,留為異日紀念。’那紅麵人道:‘我關王也。前途珍重,封侯不遠。’言訖不見。天明遵路而南,達曾文正大營,投效充護勇。也是他官星應該發現。這一日,曾文正軍中偶然缺餉,他就隨口的編作小唱兒,教同營的弟兄們三三兩兩互相歌唱。頃刻之間,就如楚歌四起,全營騷然。曾文正這一驚卻吃得不小,隻說是有奸細在內惶惑軍心所致,就立刻督飭營務處,嚴密查究。由此三個擠兩個,兩個擠一個,你推我,我推你,將他推查出來。還算看他是本營兵卒,從寬發落,重責了一百軍棍,逐出營門。誰知這一頓打,太重了些,竟把兩隻腿打得皮開肉綻,氣息僅存。當時就有個帶水師炮艇的哨長,也是他們四川人,推念同鄉情誼,私下留他在船梢上將養棒瘡。想將養好了,湊些盤川錢,讓他此處不留人,另找留人處。即或傷重身死,替他買些棺木埋葬了,也不枉大家在外同鄉認識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