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8
觀日出
一個月以後,8月20日晚上,西蒙和麥德琪正在祝福四個準備走出村舍去旅行的人,詹姆斯、哈利和傑克將把耐兒帶到她的腳從未踏過的地方,讓她的眼睛去看一看光彩奪目的大千世界。
他們將旅行兩天,這是詹姆斯和哈利共同的意見。希望耐兒能利用這48小時,用眼看一看煤礦外的一切——城市、鄉村、山川、平原、河流、湖泊、大海,感受一下地球外部的氣氛。
的確,蘇格蘭的這一部分,從愛丁堡到格拉斯哥,大自然像是要把地球上的所有美景都集中到了這一地區,天空當然在哪兒都一樣了:天上有變幻無窮的雲朵,有明朗的或朦朧的月亮,有光彩照人的陽光,有閃爍晶亮的星星。
這次旅行按周密的計劃進行著,他們可以見識很多事物。
西蒙和麥德琪也想一起去,但他們又實在不願意離開村舍,最後他們仍然下不了離家的決心,即使一天也不行。
詹姆斯這次是作為觀察員和哲學家的雙重身份出行的,他想從心理學的角度,來觀察一下耐兒最純潔的感情——甚至他可能了解到她小時候曾介入的那些秘密。
哈利則一直擔心地想著,他所愛著的這個姑娘,在通過短暫的旅遊和對外界的認識之後,會不會變成另外一個完全不同的女孩。
而傑克呢,他快樂得像一隻在初升的太陽下飛翔的小鳥。他也希望別人在他的帶動下快樂起來,這在他心中將會得到極大的滿足。
耐兒則默默不語。
詹姆斯選擇在夜晚出發是很有理由的。因為最好還是讓耐兒從黑夜到白天對光線有個慢慢適應的過程。
當要走出村舍時,耐兒抓著哈利的手說:
“哈利,真的要我離開村舍出去幾天嗎?”
“是的,耐兒,”哈利說道。
“自從我和你在一起,我已經夠幸福的了,你教給我好多知識,這不足夠了嗎?為什麼非要我到上麵去呢?”耐兒說。
哈利看了看她,沒有作答,其實這原來就是他的想法。
“耐兒,我的好女兒,”詹姆斯說,“我明白你的擔心,不過這對你有好處。而且有這麼多愛你的人作伴,我們會安全地把你帶回來的。回來之後,你如果願意像西蒙、麥德琪和哈利一樣繼續生活在煤礦裏,完全由你決定,而且我會很高興你做出這樣的選擇,但至少你能通過比較而做出完全自主地取舍,來吧!”
“走吧,親愛的耐兒。”哈利也鼓勵道。
“哈利,我會跟你走的。”耐兒答道。
火車在九點鍾把他們帶到了地麵上,20分鍾後就在通達斯-新阿柏福伊爾和敦巴頓、斯特林的鐵路的交叉處下了車,換乘去斯特林的火車。
夜色深沉,天空下麵有些淡淡的蒸氣在一股涼涼的西北風的吹動下,仍在高空中奔馳著。白天是多彩的,夜晚也同樣美麗。
抵達斯特林後,他們不再乘火車,立即走出了車站。
在他們麵前的樹林中,有一條路通向沃斯河河岸。
“盡情呼吸,耐兒,”詹姆斯說,“呼吸鄉村中這種有各種爽人香氣的空氣!”
“在我們頭頂飄浮的這些大團的煙是什麼?”耐兒問。
“這叫雲,”哈利答道,“這是一些半冷凝的蒸氣在被風吹向西方。”
“啊!”耐兒說,“我欣喜地感到自己被帶入它們無聲無息的漩渦中!——那些透過大片烏雲的裂縫、閃閃發光的點是什麼?”
“那就是我講過的星星,耐兒。它們有的像太陽一樣,可能也是一個世界的中心。”
這時,在風的輕拂下,那些星座在夜幕下顯得更清晰了。
耐兒望著在她頭頂上的那無數的發光的星星。
“但是,”她說,“既然這是太陽,我的眼睛為什麼能受得住它們的照射?”
“孩子,”詹姆斯答道,“這真的是些太陽,隻是它們離我們很遠。在這無數的星球中離我們最近的,它的光芒能照到我們身上的,那就是天琴星座,就是幾乎在我們頭頂上的那個,它離我們還有50萬億裏,因此你的眼睛還能承受。但我們的太陽離我們僅有38000萬裏,沒有一個人能夠直接盯住它看,因為它比大火爐裏的火還要熱。”
他們開始上路了。詹姆斯用手牽著耐兒,哈利跟在旁邊,傑克像條忠實的狗似的來來回回,對它的主人們的不緊不慢感到不耐煩。
路上空蕩蕩的沒有一個人,耐兒看著在陰影中隨風搖動的大樹,她很自然地以為這是些做著各種手勢的巨人。風吹在高高的樹枝上颯颯作響,風止時便萬籟俱寂,當大路在平原上通過時,那條地平線便清晰起來了,這一切都讓她倍感新鮮,頭腦中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象。在問了幾個問題後,耐兒就不再說話了,而她的旅伴們則和她一樣保持沉默。他們絕不願以話語影響這少女用感覺想象,他們寧願任她自己在心裏產生這些概念。
11點半左右,他們到了沃斯灣的北岸。
詹姆斯預訂下的那條小船正等在那兒。幾小時後小船將帶著他們到達愛丁堡港。
耐兒看著腳下的水閃著亮光在波浪的推動下起伏著,就像撒滿了閃爍的星星。
“這是一個湖嗎?”她問。
“不是,”哈利答道,“這是個遼闊的海灣,這是一條大河的入海口,就如同大海的一條手臂。你用手捧起一點這種水嚐嚐看,耐兒,你會發現它和馬爾科姆湖的水不一樣。”
耐兒彎下腰,將手浸在岸邊的波濤裏,然後把手放到嘴邊。
“這水好鹹,”她說。
“是的,”哈利答道,“海水流到這裏來了,因為現在正漲潮。我們的地球的四分之三都覆蓋著這種海水。”
“但既然河裏的水和海裏的水,都是由烏雲帶給它們的,為什麼河裏的水是甜的?”耐兒問。
“因為水在蒸發時脫掉了鹽分,”詹姆斯回答,“而雲隻是水蒸發後形成的,並以雨的方式把這種甜水送回到海裏或河裏。”
“哈利!”這時,耐兒叫了起來,“在地平線上燃燒著的這種發紅的光是什麼?是一片森林失火了嗎?……”
耐兒指向天空盡頭,在東邊的低空雲層被染上了紅色。
“那不是火,耐兒,”哈利答道,“那是月亮正慢慢升起。”
“是的,月亮!”傑克接口道,“天上的神靈在蒼穹中行走時手持的一個美麗的銀盤,它專門收集星星硬幣!”
“說得好,傑克,”詹姆斯笑著回答說,“我原來還沒看出你還有做這種大膽比喻的才能!”
“怎麼樣,詹姆斯先生,我的比喻恰當吧!您注意到沒有,月亮前進星星就會減少。我因此推斷星星被它收集去了!”
“這是因為,傑克,”詹姆斯答道,“月亮比星星亮許多倍,它把星星的光輝遮住了。”
“真是太美了!”耐兒反複地說,她久久地凝視著月亮,“但我原來聽說月亮是圓圓的?”
“當滿月的時候它是圓的,”詹姆斯回答說,“也就是說當它在地球那一邊與太陽相對時。不過今天夜裏,月亮正好呈下弦月,已經被折去了一塊,它已經折斷了角,所以我們可憐的傑克的銀盤隻能當作一個剃胡子的小盆了!”
“啊!詹姆斯先生,”傑克叫道,“你的比喻太不恰當了!我本來想唱這段讚頌月亮的歌的:
月亮月亮在天上走
我要撫摸……
“啊!唱不下去了!您的剃胡子的小盆把我的靈感全驅散了!”
這時候,月亮已經慢慢升到了地平線之上。它麵前殘存的一些蒸氣也消散了。星星還在西方漆黑的天頂上閃耀著,月亮將使它們慢慢暗淡下去。耐兒迷戀地看著這讓人讚歎的景色,她目不轉睛地盯著這柔和的銀色的光,她的眼睛一點也不覺得累,但她的手在哈利的手中抖著,顯示出她內心的激動。
“我們到船上去,朋友們,”詹姆斯說,“我們得趕在太陽升起之前抵達亞瑟別墅的山頂去!”
小船的纜繩係在河岸上的一根木樁上。一個船夫正守候在上麵。他們上到船上坐了下來。張起來的帆,被西北風一下子吹得鼓了起來。
耐兒現在感到的是一種多麼新奇的感覺啊?她也曾在新阿柏福伊爾的湖上坐過幾次船,但被哈利的手撥動的那把槳總是使人感覺很費力。在這兒,耐兒輕飄飄地感到被一種仿佛是氣球在空中滑行那樣柔和的滑動牽引著。海灣如同湖麵一樣平靜,耐兒半躺在船後,隨著船兒自由悠蕩,有時在船突然轉向時,月光閃耀在沃斯河的河麵,於是小船就像在一個金色舞台上滑過。微微的細浪拍打著船舷,像在唱歌似的。此情此景怎能不讓人陶醉。
可這時,耐兒卻閉上了雙眼。她感到一陣眩暈,她的頭靠在哈利胸上,安然地睡著了。
哈利想再喚醒她,使她能飽覽這美麗的夜晚的壯麗景色。
“讓她歇會吧,哈利,”詹姆斯對他說,“休息兩個小時能使她更好地準備迎接黎明。”
小船在淩晨兩點抵達格蘭頓碼頭。船一靠岸,耐兒就醒來了。
“我睡著了?”她問。
“沒有,孩子,”詹姆斯回答說,“你隻是感覺你在睡覺罷了。”
這時夜空明亮依舊。月亮正在向天頂慢慢走動,將月光灑滿了整個人間。
海灣的波浪安撫著隻能停泊兩三條漁船的格蘭頓小港。微風停歇了。等待黎明的到來,掃淨了霧氣的空氣迎接8月份的又一個美麗的清晨的來臨,不遠處的大海更增加了它的絢麗。從地平線上散發出某種熱的水氣,但如此微薄,如此透澈,朝陽的光芒可能在眨眼間就將它們吞沒。耐兒所以能觀察這番海景,是因為她把它和地平線混在一起了。她感到眼前豁然開朗了,但當光線似乎把大洋的界限導向無窮遠時,她的視力無法承受大西洋上的這種絢麗的美景。
哈利拉著耐兒的手。兩人跟隨著詹姆斯和傑克穿越著空無一人的街道。在耐兒的大腦中,這首府的市郊隻是由一些陰暗的房子堆積起來的罷了,它使她想起了煤城,隻不過這裏的拱頂更高,閃爍著亮晶晶的點點。她輕飄飄地走著,哈利總是不得不要她走慢點,怕她累了。
“你累不累?”走了半個小時後,他問她。
“不,哈利,”她回答,“我甚至像腳不沾地似的!這天空高高地在我們頭頂上,我好像要飛起來了,仿佛我有著翅膀!”
“記住這些!”傑克叫道,“那是值得紀念的,小耐兒!我也一樣,當我在煤礦下呆上一段時間時,我就體驗到這種感受!”
“這是因為,”詹姆斯說,“我們現在沒有了覆蓋煤城的那板岩拱頂的壓抑感!這時蒼穹仿佛是一個無底的深淵,人在其中就想飛向它——你現在是否有這種衝動,耐兒?”
“是的,詹姆斯先生,”耐兒答道,“的確如此。我覺得頭發都豎起來了!”
“慢慢就好多了,耐兒,”哈利答道,“你會習慣外麵這遼闊的世界,可能你那時就會把陰暗的煤礦忘掉!”
“永遠不會,哈利!”耐兒堅定地回答說。
於是她把頭埋在雙手之間,就好像她想以此回味、比較一下她剛剛走出的那個世界。
他們穿過萊思步行街時,城市中的人還在沉睡,教堂的鍾正好敲響了兩下。
耐兒忽然停住了腳步。
“那黑乎乎的一大塊是什麼?”她指著遠處一座座高聳的建築物。
“那是個大樓,耐兒,”詹姆斯回答說,“那是蘇格蘭古時候君主的王宮,在那兒,有過許多慘烈鬥爭。曆史學家在那兒查尋曆代君主的亡靈,從不幸的瑪麗·斯圖亞特,直到法蘭西老國王查理十世!但是,盡管有這些悲慘淒涼的往事,當豔陽高照時,耐兒,在這個府第裏,你將沒有一絲陰森的感覺。王宮四周的四個巨大的建築有稚堞的炮樓,看上去如同一座供遊覽的城堡,它的主人仍然保留著它的封建象征!——咱們還是繼續走吧!在那兒,古老的修道院的圍牆內,聳立著那些雄偉壯觀的薩利斯布裏岩石,亞瑟別墅就在那最高處。我們將會爬到它的頂上去,耐兒,你將會欣賞到太陽在海平線上冉冉升起。”
他們走進皇家園林,然後,他們一路上行,他們穿過了維多利亞禦道、瓦爾特·斯各特的傳說中描述過的可供車輛通行的寬闊環行道。
亞瑟別墅,其實隻是個750英尺高的山丘,形單影隻地站在那裏。半個小時後,他們通過一條坡度平緩的盤山小徑來到了這頭獅子的額頭上,從西麵看上去,亞瑟別墅就像是一頭獅子。
四個人在那兒坐了下來,詹姆斯雖然對這位傑出的蘇格蘭作家的作品口述能詳,卻隻是說:
“瓦爾特·斯各特在《愛丁堡的監獄》第八章中這樣寫道:
“‘如果要我挑一個地方,從那兒能更好地觀看日出和日落,我當然會挑這個地方。’
“等一會兒,耐兒,太陽就要升起來了,你就能第一次看到它輝煌絢麗的景象。”
耐兒於是把臉轉向東方。哈利靠近她身旁坐著,懷著一種焦躁的關注神情凝視著她。她第一次看到陽光是會不會有太強烈的反應!所有的人都不說話了。
薄霧冥冥的地平線深處,已經有一條白線明顯地把天地之間的界線劃開。飄蕩於天空的一團淡淡的蒸氣,受到第一絲晨光的侵襲。在亞瑟別墅的腳下,夜色依然深沉,還在睡夢中的愛丁堡已朦朧可見了。遠處,有幾個亮點劃破了黑暗。那是舊城裏的人點亮的路燈。往後看,西邊地平線上有著群山的剪影,圍成了一個千姿百態的山區,每道陽光都將在這些山尖上插上一根火紅的羽毛。
這時,大海東方的沿岸更加清晰了,依次排列出太陽光譜一樣的顏色。晨霧的紅色將慢慢變成天頂的紫羅蘭色。調色板每秒就變換一種顏色:玫瑰色成了紅色,紅色成了火紅色。白天就在這海天交界之處形成了。
這時,耐兒從山腳一直望向城市中,城裏的建築一件件逐漸分開了。高聳的紀念碑,幾座尖尖的鍾樓在各處顯現,這時它們的麵目更加清晰了,好像天空中扯開的一種灰白色的光線。終於,第一縷光線射進了耐兒的眼睛;在清晨或傍晚,當海平線清澈純淨時,從大海中散發出來的,就是這綠色的陽光。
半分鍾後,耐兒突然直起身子,指著新城區高處的一個亮點。
“起火了。”她說。
“不,耐兒,”哈利答道,“那根本不是火,那是太陽在瓦爾特·斯各特紀念碑頂上抹上的光斑!”
確實,200尺高的塔尖上,好像一座大型的燈塔在閃閃發光。
白天來臨,陽光四射。它的圓盤似乎帶點潮氣,就好像它真是從大海中鑽出來的。在折射作用下它先慢慢擴大,又漸漸地縮小,完全變成圓形。它那讓人不敢直視的光芒,像是一個在天空開口的大火爐中的熊熊烈焰。
耐兒隻好馬上把眼睛閉上了。她甚至不得不用手捂住她那雙敏感的眼睛。
哈利想讓她回頭轉向西方。
“不,哈利,”她說,“你的眼睛能看的東西,我也一定要習慣去看它。”
穿過她的手掌,耐兒仍能感到那玫瑰色的光,隨著太陽高高升上天空之後,這光慢慢變成了白色。她的目光逐漸習慣了。接著,她把眼睛睜開了,於是她完全沐浴在了這金色的陽光下。
虔誠的孩子跪在地上,叫道:
“天哪,原來有這麼美的世界!”
這時耐兒向下看去。她看到了愛丁堡的全景:新城的一排排的新房子,整齊的街道,舊城的那些破爛房子和雜亂、古怪的街道。兩塊高地,懸在它那玄武岩山峰上的城堡和卡爾登丘陵,在它的小圓頂上建著一座希臘式的現代廢墟,俯瞰著這座城市。一些秀麗壯觀的大路從首府向四鄉輻射而去。在北麵,萊思港口麵對著沃斯河的海灣,深深地插入了海岸。在法夫郡的沿岸伸展著一條像比雷的大路那樣筆直的道路,把北方的雅典娜與大海連接起來。向西延伸著新港和波圖—貝洛的美麗的海灘向西延伸,第一批海浪由於浸入了沙子而變成了黃色。在外海,幾條小艇泛起小小的浪花,兩三艘汽輪則把圓錐形的黑煙拋向天空。向更遠處望去,是一望無際的綠色田野。低矮的丘陵零散地矗立在平原上,顯得凹凸不平。在北麵,是柔夢丘陵;在西麵,是陽光下的本—柔夢和本—萊迪,好像鑲了一層永不破碎的玻璃一樣。
耐兒表達不出什麼,她隻是喃喃地低語著,她的雙手發抖。她感到頭昏眼花,刹那間,她虛脫了。在這如此清新的空氣中,麵對這宏偉的景色,她突然感到一陣眩暈,疲倦地倒在早已準備好接受她的哈利的懷中,失去了知覺。
這個姑娘,在地球深處生活了那麼多年,現在終於看到了幾乎由大自然和人創造的組成整個世界的一切物體。她的目光,在俯瞰了城市和鄉村之後,第一次望向浩淼的大海和天空。
從柔夢湖到卡特林湖
哈利抱著耐兒走下亞瑟別墅的斜坡,詹姆斯和傑克跟在他的後麵。經過了幾個小時的休息,又在朗勃雷飯店美美地吃過午餐後,他們打算穿越湖泊之國來使這次旅遊達到完美的程度。
耐兒恢複了體力。她的眼睛從此能在陽光下完全張開了,而她的肺則貪婪地呼吸著這種清爽怡人的空氣。樹的綠色,花的各種紅色,天空的碧藍色,在她眼前展現出一個五彩繽紛的世界。
他們在火車總站乘火車到達了格拉斯哥。在那兒,站在克利德河上的最後一座橋上,他們可以欣賞這條河如海一般的波濤。然後,他們住進克姆雷的皇家飯店過夜。
第二天,他們到車站乘坐火車,火車將很快把他們帶到柔夢湖的南岸。
“那就是勞勃·勞伊和弗格斯·馬克·格雷高爾的家鄉!”詹姆斯說,“被瓦爾特·斯各特那麼熱情讚美過的充滿詩情畫意的地方!——知道這裏吧,傑克?”
“隻是在歌曲中聽到過這個地方,詹姆斯·史塔爾先生,”傑克回答說,“一個地方被如此熱情地謳歌,它肯定是美極了!”
“的確如此,”詹姆斯工程師答道,“而我們可愛的耐兒一定會對它留下最美好的回憶!”
“有你這樣的人做向導,詹姆斯先生,”哈利答道,“那我們將會有雙重收獲,因為在我們觀看時,您會把當地的曆史講給我們聽。”
“是的,哈利,”詹姆斯說,“我會把我知道的都講給你們聽,不過有個條件,那就是快樂的傑克來協助我!當我講得累了,他就唱歌!”
“不用跟我說第二遍了吧。”傑克回了一句,一麵發了一個顫音,就好像要把自己的音域定高。
不一會,火車停了下來,附近有一個木頭橋直下到湖麵上。
一艘名為“辛克萊號”的汽船在等著到湖上觀光的旅客。他們買好了去柔夢湖北端英凡斯奈的船票。
從一大早就是豔陽高照,把那些往常遮住太陽的不列顛霧氣全部驅散,展開了這段30裏旅途中風景任何一處細節都能被“辛克萊號”的旅遊者一覽無餘,耐兒在船後坐在詹姆斯和哈利的當中,用她所有的感官貪婪地品嚐著這美麗的蘇格蘭風景,大自然那詩一般的風光將深深地印在她的腦海中。
傑克在甲板上不停地走來走去,不斷地向詹姆斯打聽,但後者並不等著別人來問。隨著勞勃·勞伊的這個故鄉展現在大家眼前,詹姆斯熱情洋溢地對它作著各種描繪。
在柔夢湖最前麵的水中,首先有許多小島映入眼簾,仿佛隨手從天空撒下一樣。“辛克萊號”沿著它們陡峭的崖壁走,島和島之間,或是呈現一個幽靜的山穀,或是呈現一個崎嶇的海峽咽喉,兩邊陡峭的岩石林立。
“耐兒,”詹姆斯說,“這裏每一個小島都是一個故事,或是一首歌,那些湖邊的山也一樣。可以說,若不是期望太高,這個地方的曆史就是用這些島和山的宏偉的特點寫成的。”
“那您能否猜到,詹姆斯先生,”哈利說,“柔夢湖的這些特點使我想起了哪裏?”
“它使你想起了哪裏,哈利?”
“被庫柏那麼精彩地描繪的安大略湖的千島湖區。你應該和我一樣產生這種聯想,我親愛的耐兒,因為幾天前,我曾為你讀過那部被人們精確地推崇為這位美國作家代表作的小說。”
“真的,哈利,”耐兒說道,“真的很相似,而‘辛克萊號’在這些小島之間穿行,就像‘淡水傑斯帕’的獨桅帆船在安大略湖的島嶼間穿行!”
“所以,”詹姆斯接著說,“這表明這兩處景色同樣值得被兩位詩人謳歌!我不大了解安大略湖上的千島湖區,哈利,但我不太相信那些島的景色會比柔夢湖的這個群島看上去更氣象萬千、多彩多姿。你們看這個美景!這是摩雷島,上麵有列諾克斯的古老的防禦工事,阿爾巴尼公爵夫人在她父親、她丈夫和她的兩個兒子被雅克一世處死後就住在這兒。這是克拉島、克羅島、托爾島,有些島上盡是岩石,寸草不生,也空無一人,有些島上則有著碧綠渾圓的山頂,這兒,是落葉鬆和樺樹,那兒,是幹枯的黃澄澄的歐石南。真的!我真有些懷疑安大略湖的千島湖區能呈現這麼絢麗多姿的景色!”
“那個小港叫什麼名字?”耐兒問,她正望著湖的東岸。
“它叫作巴爾馬哈港,它形成了高地的關口,”詹姆斯答道,“我們的蘇格蘭高地就是從這裏開始的。你看到那些廢墟了嗎,耐兒?那是一個古老的女修院的廢墟,而那些零散的墳墓裏躺著馬克·格雷高爾家族的各個成員,他們的名字響徹這整個地區。”
“以這個家族自己的鮮血和敵人的鮮血染紅的英名!”哈利指出。
“說得對,哈利,”詹姆斯回答說,“應該這麼說,由於戰鬥而名揚四海仍是最有效的手段。那些戰鬥故事會代代流傳……”
“而且還被編成了歌曲,千古傳唱。”傑克·瑞恩補充說。
於是,為了證明自己的觀點,樸實的小夥子唱起一首古老的戰鬥歌曲,這首歌詳述了格朗·史拉伊的亞曆山大·馬克·格雷高爾攻打盧斯的亨弗利·科爾克阿瓦爵士的勝利。
耐兒靜靜地聽著,但她從這些戰鬥故事中隻感到一種淒涼和悲傷。她覺得,遼闊的平原上為什麼要灑上那麼多的鮮血;他們難道還缺乏土地嗎?
湖岸估計有三四裏長,靠近盧斯小港的岸邊行駛著。耐兒得以看了一下古堡的老塔樓。接著,“辛克萊號”繼續朝北航行,在旅遊者的眼前出現了本—柔夢山峰,它高出湖麵大約3000尺。
“多美的山啊!”耐兒叫道,“如果從山頂向下看,肯定會更迷人!”
“是的,耐兒,”詹姆斯答道,“你看,那個山頂聳立在那裏多麼自豪,橡樹隻能在它的山腳下,落葉鬆也隻能為它裝點打扮!如果站在山頂上,可以看見我們古老的喀裏多尼亞的三分之二,馬克·格雷高爾氏族就群居在那裏——在湖的東部。而在附近,雅各比特氏族和哈諾弗裏恩氏族的爭鬥血洗了這片荒涼的山穀。在那兒,在晴朗的夜晚升起了這慘白的月亮,古老的傳說稱之為‘馬克·法爾拉納的燈’。在那兒,仍在回蕩著勞勃·勞伊和馬克·格雷高爾·坎貝爾的大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