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8
破譯密碼
這確實是何阿姆·達高斯塔一家人沒能預料到的一種嚴重的意外情況。其實,讀者也許還記得故事的開頭,這文件是用一種難以破譯的方式寫的,是用數以萬計的密碼方式中的某一種方式寫成的。但用的那一種方式呢?這就有待於運用人們的聰明才智去發現了。
不能否認,賈裏蓋茨法官自從讀了文件後,一下子熱衷於他的專長了。一想到這份文件記載著何阿姆·達高斯塔無罪的證據,他感到他那分析家的全部本能又複活了。
當拿到證據以後,賈裏蓋茨法官坐在他的辦公室裏,不許任何人打擾他。他鼻梁上架著眼鏡,桌子上放著煙盒,他的坐姿很舒適,這樣可以充分發揮他頭腦的機敏和洞察力。
“要破譯就得講究方法。”他喃喃自語說,“不講究方法,就沒有邏輯;沒有邏輯,就注定失敗。”
然後,他抓起文件默讀了一遍。這文件分成六個段落,共有百十來行。
“嗯!”賈裏蓋茨法官沉思了一會兒又自言自語地說,“假如我要從頭至尾地都去推敲,這毫無用處。一定要在文件中選擇最關鍵的一段。而最關鍵的一段如果不是最末一段,還能是哪一段呢?全部文件的結論肯定在最末一段。專有名詞、包括何阿姆·達高斯塔這個名字,在最後一段也一定會有的。”
首先,賈裏蓋茨法官注意到文件的每一行詞、句之間都沒劃分。在這種情況下,閱讀的困難性加大了。他放下文件,考慮了一會兒。
“所有這些詞都太古怪了!”他想,“這份文件好像用了很多國家的語言,好像有希臘文、荷蘭文……還有的則四不象。我還是先看看這段有多少字母吧。”
他用鉛筆指著,然後就數了起來。最後,一共是二百七十六個。法官根據字母表的順序,把每個字母出現的次數逐個注下。
幹完所有的一切,賈裏蓋茨法官自言自語地說:“我得到了第一個發現:就是僅僅在這一段裏,字母表上的字母就都用上了。這相當奇怪,也許是一個偶然的巧合。”
法官又拿起鉛筆挑起元音字母的次數,結果是六十四次。“像這樣,在這一段裏,減去六十四個元音字母,還剩下二百一十二個輔音字母。這個比例是正常的,元音字母大約占五分之一,就像字母結構一樣,這份文件很可能是用我國語言寫的,隻是把每個字母替換了一下。如果字母的變換是有規律的,例如字母b總是用1來代替,o總是用v,g總是用k,唉!我還等什麼呢,趕快行動吧!”
於是賈裏蓋茨法官再次投入到新的探索之中,三個小時過去了,他排出了一張字母對照表。如果他的方法正確,這張字母對照表就會表示出文件上所用字母的真正含義。
他一手拿著那張字母對照表,另一手拿著文件,開始對照著拚寫最後一段。
成功啦!上帝啊!多麼拗口啊!他按字母表上的字母組合起來的好幾行文字,並不比文件裏的字母更有意義!隻不過是另一段難懂的天書。
“太倒黴了!”賈裏蓋茨法官嚷了起來。
晚上8點了,賈裏蓋茨法官仍在聚精會神地幹著這項令人頭疼的工作,可是毫無進展。他已經廢寢忘食了。
正在這時,傳來了一陣敲門聲,法官極不高興地叫了聲進來,門開了,馬諾埃爾走了進來。
原來,貝尼多他們正在木筏上破譯這份文件,而年輕的醫生想來看看賈裏蓋茨法官進行得如何了。因此,馬諾埃爾進門就問:
“法官先生,您的進展如何?”
“我進行得很不順利!”法官答道,“我知道得並不很多。我無可奉告,不過,倒是蠻有信心。”
“信心?您有什麼發現嗎?”
“經過反複研究,我發現這份文件是按密碼學裏所謂的一種‘密碼數字’編寫的,或者更確切地說,是用一組數字編寫在這份文件裏,字母的概念是根據任意采用的密碼數字而變化,密碼數字控製著字母的含義!例如,b可能最初由k來代表,後來會由j來代表,再後來由m來代表,或者由n、f,或由其它什麼字母來代表。”
“先生,您是如何確認這份文件是用密碼數字來編譯的呢?”
法官把文件放在馬諾埃爾麵前,對他說:
“您看著文件,隻要注意一下字母的組合,再讀一讀最末一段。”
馬諾埃爾照辦了,但他一無所獲。
“某些字母的排列是非常奇怪的,有一個明顯的地方,充分肯定地證明文件是遵循一種數碼規則排列的。”
“那是……?”馬諾埃爾問。
“就是文件中有三個h排列在兩個不同的地方。”
事實上,也確如賈裏蓋茨法官所說的,一方麵,這一段的第204、205、206這三個字母;另一方麵,第258、259、260這三個字母都連續是三個h。一開始,這個特點也沒有引起法官的關注。
“由此可以判斷,文件是以一種數字規則為基礎編寫的。因為在任何一種語言中沒有一個詞是由三個相同的字母構成的。”
“但是,先生,您所說的數字到底是什麼意思?”馬諾埃爾問道,他覺得自己曾抱有的那一線希望,現在也像肥皂泡一樣破滅了。
“是這樣的,咱們舉個例子吧。”賈裏蓋茨法官在桌前坐下來,拿起一張紙,一支鉛筆。
“馬諾埃爾先生,咱們隨便寫一句話,譬如這麼一句話吧:
LejugeJarriquezestdoued'unesprittresingenieux(賈裏蓋茨法官有一個很聰明的腦袋)。”
“——現在,假如我隨便寫一個數字,如423,使這個句子具有一種密碼形式,我就把423這個假設的數字排列在上麵那行句子中,把每個數字排在每個字母下,一直排列到末尾,就得出下列形式:
LejugeJarriquezestdoued'unesprittresingenieux
4234234234234234234234234234234234342342342
——現在,把每個字母用它在字母表示的位置依次往後推4個、2個或3個的那個字母來替換,l往後推四個是p
x往後推兩個是g
j往後推三個是p
n往後推四個是v
g往後稚兩個是i
e往後推三個是h
依次類推,當我把這句話,用423的數目字一直替換它,剛才那句子就成了這樣了:
PgmZihmcuvktxzgciuxhqyifyrgvttlygvttlyvuiulrihrkhzz
年輕人,仔細看看這個句子,它的外貌跟文件上那些句子不是很相似嗎?那麼,結論是什麼呢?這就是密碼文件上的字母的意義,是由隨意安排在它底下的數字決定的,密碼文件上的字母所代表的真正字母各不相同的。正如那個句子,第一個e由g來代表,可第二個e卻由h來代表,第三個e由i來代表。您現在該明白,如果您不知道423這個數碼,您就沒法讀懂這行字。因此,如果我們不知道這文件用的是哪個數碼,就無法把它破譯出來!”
馬諾埃爾聽法官講得這麼深奧高深,有點垂頭喪氣。但不一會兒他又抬起頭來說:
“但是,先生,我們怎樣去尋找這個數碼呢?”
“如果這個文件中的每一行都分成一個個詞的話,”賈裏蓋茨法官說,“或許能找到這個數目字!”
“為什麼?”
“我是這樣推理的,年輕人。一般文件的最後一段都概括了前幾段的內容,是不是?那麼,我肯定最末一段裏會有何阿姆·達高斯塔的名字。這樣,如果每一行都分成各個詞——譬如像Dacostal(達高斯塔)這樣一個由八個字母構成的詞,那麼組成文件的關鍵數目字就不難找出來。”
“先生,您能不能給我解釋一下該怎麼進行?”馬諾埃爾問。他從中看到了最後一線希望。
“其實這非常簡單。”賈裏蓋茨法官回答說,“就拿我的姓來說吧,它在密碼中是由這一連串古怪的字母來代表的:ncuvktZgc,再把這些字母排列成一個豎式,然後把我的姓中的字母一個個相應地寫上,再根據字母表的字母排列順序推算,就得出下列公式:
在n和i之間有四個字母
在c和a之間有兩個字母
在u和r之間有三個字母
在v和r之間有四個字母
在k和i之間有兩個字母
在t和q之間有三個字母
在z和u之間有四個字母
在g和e之間有兩個字母
在c和z之間有三個字母
這樣你看字母排列有什麼規律呢?您看到的盡是423423。就是說反複用423這個數碼。現在,您懂得用這個方法了。如果根據字母表排列次序,把假字母往前推出真字母,正好與編碼的時候相反。那我很容易就能找出這個數目字。”
“先生,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若在最後一段中有達高斯塔這個姓,我們隻要把這些行中的字母,逐行當作組成這姓名的七個字母中的第一個字母,就有可能成功……”
“的確,有可能。”賈裏蓋茨法官說,“不過,得有一個條件,這就是數目字的第一個數字正好排在Dacosta這個詞的第一個字母下麵,您一定會同意我的看法,這是絕對不可能的!”
“確實如此!”馬諾埃爾在這種不可能麵前,感到連最後一線希望也破滅了。
“那就隻好碰運氣了。”賈裏蓋茨法官搖搖頭,“對這樣的研究是不許存任何僥幸心理的。”
聽了這些話,馬諾埃爾就起身向法官告辭,懷著比來時更沮喪的心情,回大木筏去了。
破譯失敗
民眾對何阿姆·達高斯塔的態度發生了根本性的改變,憐惜代替了憤怒。居民們不再上馬膨斯監獄去喊叫著要處死囚犯了。相反,那些當初指責何阿姆·達高斯塔是蒂茹卡一案首犯的最激烈分子,現在卻到處言明罪犯不是何阿姆·達高斯塔,並且要求立刻釋放他。
這種轉變是可以理解的。
這主要是來自於這兩天所發生的事情:貝尼多和多雷斯進行決鬥,搜尋多雷斯的屍體,這屍體又出人意料地浮出水麵,又找到了文件,但是文件又無法讀懂,這就說明(或者說人們希望它能說明)這是證明何阿姆·達高斯塔無罪的物證,因為它是出自真正的罪犯之手。才使得人們對此案件有了一個新的認識,是非來了個大轉彎。四十八小時以來,我們所希望、所急切要求的事,現在變成大家擔心害怕的事了。現在是不希望裏約熱內盧發的執行命令的到來。但是肯定地說,時間隻有那麼三四天,部長就會對死刑作出“維持原判”的裁決。如果密碼文件的秘密不能在三天之內奇跡般地被猜出來,使之真相大白,蒂茹卡的死刑犯,也就是說何阿姆·達高斯塔的死是不可避免的。
但是賈裏蓋茨法官卻要扭轉乾坤,為此,他拒絕與任何人見麵,一個人呆在屋裏努力工作。
假如這件事真正源於罪犯之手,跟案件有關話,那麼像arrayal(押送隊)、diarnants(鑽石)、Tijuco(蒂茹卡)、Dacosta(達高斯塔)這樣一些詞就不可能不出現在上麵。用這些詞對照相應的密碼文寫下來,就可以找出那個密碼數目。可是它沒有一個地方是隔開的!整個兒就是一個詞!一個由二百七十六個字母組成的詞!唉!這個人該挨二百七十六次罵!這個把他的體係不可原諒地複雜化了的無賴漢!”
賈裏蓋茨法官狠狠地罵著,還泄氣地在文件上捶了一拳。
既然在全篇文件裏找不出一個詞來,那麼在開頭、結尾如何呢?也許這是一個不能忽視的機會。
賈裏蓋茨法官按照這條思路,連續地試驗文件每段的開頭或結尾的那些字母,看看有沒有字母能組成最關鍵、最重要的詞,即肯定會在某個地方出現Dacosta這個詞。”
查找的結果還是一無所獲。
用同樣的方法對arrayal和Tijuco兩個詞進行試驗,其結構也不符合密碼的字母組。
屋子裏的賈裏蓋茨法官屢試無效以後,心煩起來,無奈之下站起身,在工作室內踱著方步,走到窗前透透氣。他發出一聲吼叫,把一棵洋槐樹上嘰嘰喳喳鳴叫的一群蜂鳥都嚇跑了。然後,他用冷水衝了衝頭,清醒清醒。
“從別的方麵再試試。既然不能從這些混亂的字母排列中把密碼數目推算出來,那就看看這份文件的作者到底選用的是什麼樣的數目字。首先,試試表示年份的四位數。也許,罪犯會選擇何阿姆·達高斯塔的出生日,他讓這個無辜的人代他受刑,哪怕是為了不忘記對他來說是如此重要的數目字,也許會這樣做的。何阿姆·達高斯塔出生於1804年,就用1804當作密碼數目來試試,看會得出什麼結果。”
結果仍然是令人失望的。
“怎麼還不行!”賈裏蓋茨法官大叫著,“咱們試試另一個數目字!”
結果,他又想到,那用案發那一年的年份再試試,那是在1826年,用1826來試試。
跟前一個數目字一樣,同樣是一係列毫無意義的字母。
“讓這份文件和炮製這份文件的人見鬼去吧!”賈裏蓋茨法官把紙一扔,大聲罵著,那張紙一下子飄到了房間的另一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