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8

怪事連連

在不同的時間,不同的地點,分別上演了希奇古怪之事,但它們之間有著驚人的相似之處,都是為了阻止婚禮舉行,它們的犯罪嫌疑人都是威廉·斯托裏茨。他是如何進行這種傷天害理的罪惡的呢?也許是從他父親那兒繼承了某一科學秘方,某項秘密發明,能使他隱身不見。就如同有些光線能穿過物體,使得這種物體變得透明。可是,迄今為止,還沒有哪位科學家發現這種秘方這種無稽之談,我能告訴誰呢?又有誰會相信呢?

當我們把昏迷不醒的米拉護送回家並想盡一切辦法進行救治,但她仍不省人事。萬幸的是,她還一息尚存。多麼堅強的少女啊!在經受了如此殘酷的磨難之後,生命之花仍未枯萎。

醫生的同事也來了,他們圍在米拉的病床旁,看著這個往日活潑俏皮的姑娘如同死人般躺在床上,竟然束手無策,不禁暗自神傷。

瑪克再也無法控製住自己,淚如泉湧,握著米拉發涼的雙手,反複地呼喚著:

“米拉……親愛的米拉……”

但多情的姑娘已聽不見癡情的呼喚了。

羅特利契已有點神智不清了,喃喃地叨嘮著:

“米拉……我的孩子……我的女兒……我在這裏……在你身邊……好好在這……”

她仍平靜地躺著。

醫生們用上了各種靈丹妙藥。也許她會蘇醒過來的,上帝不會如此對待他那善良的子民的。

天啊!她的嘴唇動了,並吐出幾個含糊不清的字,無人知曉那是什麼意思,接著,她的手指也動了,眼睛也微微睜開。但是,在半開的眼瞼裏射出的目光是多麼呆滯啊!眼睛空洞無神!

顯然瑪克很了解這意味著什麼,他跌坐在地,發出聞者落淚的呼號:

“為什麼?……上帝啊!……把親愛的米拉還給我吧!”

我和上尉急忙上前將他扶起,心中不禁擔心他是否能經受住這種折磨,是否會喪失理智!

我們把他送到另一房間,醫生們趕緊采取應急措施,否則,後果將令人擔憂!

這樣的痛苦折磨何時才結束呢?隨著時間的流逝,米拉是否有望恢複理智,醫生能治愈她那迷茫的神態嗎?她這種精神錯亂隻是暫時性的?

當瑪克、米拉、羅特利契夫人安頓好後,上尉對我說:

“事情該有個了結!”

“了結!他想表達什麼?還是宣布什麼?事實證明,威廉·斯托裏茨已潛回拉茲,他褻瀆了神聖的婚典,他是這場悲劇的罪魁禍首!但是,怎樣找到他的影蹤,用什麼辦法才能抓住那個混蛋,那個陰險可怕、飄浮不定的家夥?”

現在,拉茲城的市民對這件不可思議的事有什麼反映呢?他們會接受科學的解釋嗎?這不是法國,若在法國,這些怪事統統會被報刊雜誌嗤之以鼻,蒙特利爾的酒館也會當成笑料,狠狠地譏諷。但在這個國度裏,一切都應另當別論。我再重申一遍,馬紮爾人天生迷信。他們對荒誕不經之事深信不疑,這種本性,在愚昧無知的市民心中紮下了根,對有知識的人來說,雖可將它們歸於某種物理、化學上的發明。但如果科學也不能合理解釋,那隻可能是魔鬼作祟了。威廉·斯托裏茨則會被視為魔鬼的化身。

現在,拉茲總督下令驅逐那個如此膽大妄為的德國佬,其內情再也隱瞞不住了。我們一直保守的秘密,在聖米歇爾教堂事件發生後,早已傳遍大街小巷了。

舊事重提,使剛平靜下來的城市又掀起了滔天巨浪,恐慌再度降臨這座城市。現在,誰一提起威廉·斯托裏茨的名字,腦海便浮現出這樣的景象:一座陰森森的庭院,孤零零的二層樓房,長年不見陽光的屋裏,居住著惡魔和他的奴仆。

消息一經傳開,人群在一種難以抗拒的力量驅使下,不由自主地湧向戴凱裏大街,這不足為怪。

5月5日,人們也是這樣擁向斯普倫貝格墓地的。但在那裏,學者的同胞們總是企盼某種奇跡的降臨,沒有任何敵意。但在拉茲,截然不同,人們心中懷著對無恥之徒的強烈仇恨。複仇的欲望一觸即發。

諸位應該清楚,教堂裏的風波在這座虔誠的宗教城市裏軒起了多麼濃重的恐怖氣氛!

褻瀆上帝之舉就在善良而勇敢的子民麵前發生。在彌撒中,正值舉行聖體的時刻,聖體餅從神父手中被奪走,並被撕碎,撒在講經書上。

上帝,天主教的守護神,難道您對虔誠信徒的祈禱竟充耳不聞嗎?

這種狂熱的激動情緒還在繼續上漲,令人擔心。但絕大多數人都不願接受惟一合理的解釋:隱身術的發明。

所有的一切都令總督不安。他命令警察局長,在萬般無奈之下,可采取一切必要措施。否則,其後果不堪設想。此外,教堂風波一發生,警方就派人保護戴凱裏大街那座住宅。數以千計的市民集結在柵欄門前,必須防止狂熱的民眾衝進住宅,破壞財物。

如果我的猜測正確的話,也就是學者發明了隱身術是真的,那麼公眾的安全更難以保障了。更讓人憂心的是威廉·斯托裏茨到底在哪裏?是隻有他一人施展隱身術,還是別人使用隱身術供他驅使呢?他的仆人海爾門是否參與了此事?假如一切都被不幸言中,那麼,隻要他們高興,他們就可以隨心所欲,隨時闖進市民家裏,窺探他人隱私,誰又能阻止他呢?家庭的私生活將徹底被揭露?……人們關在家裏,可誰又敢保證沒有別人呢?誰能擔保不被偷聽,不被人窺探?除非置身於濃濃黑暗中。在屋外,走在大街上,您永遠會害怕被人跟蹤,他緊緊盯著您,您卻看不見他,他可以為所欲為,對各種侵犯易如反掌,您又怎能防備他呢?用不了多久,這個社會將處在一片混亂之中了。

報紙也談論起曾發生在高樓門市場的那個插曲,哈拉朗上尉和我均當場所見。那人在自欺欺人嗎?難道不會是威廉·斯托裏茨或海爾門或別的什麼人撞了他?人人心裏都忐忑不安,害怕這類事件會降臨在自己身上。但隻要人還活著,危險不就存在嗎?

所有的怪異之事都浮現在眼前:市政府的結婚布告被撕碎。搜查斯托裏茨家時聽到房間裏傳來腳步聲,擱板上的小玻璃瓶出乎意料地掉在地上,摔碎了!

現在,可以肯定威廉主仆都在房裏。訂婚晚會後,他們並不像人們預料那樣,離開了拉茲。如此,臥房裏洗盥用的肥皂水,廚房爐灶裏的火燒著,一切都不奇怪了。不錯!那主仆二人跟隨我們走遍庭院、花院、房間……我們搜到他藏在平台的新娘花冠,不過是由於突如其來的搜查令威廉·斯托裏茨不知所措,來不及拿走而已!

如果推理正確的話,在船上的怪事也真相大白了。那個乘客,我以為他在武科瓦爾上岸了,其實他一直在船上,隻是隱身罷了!……

顯然,這套隱身術,並不能使他隨時、隨心願隱事隱身、顯形,也不像仙境中的神仙一樣,念念咒語就可以隱身。但是,他能隱去肉體、隱去衣服,可他無法隱去手中拿著的物體,因為我們親眼看見了撕碎花束,劫走花冠,掰碎、扔在祭壇下的聖體餅。很明顯,威廉·斯托裏茨掌握著這種藥液的配方,他喝下去即可見效。可是藥水在哪裏呢?肯定就是裝在玻璃瓶裏的液體,它一溢出,即刻就揮發掉了!但如何配製它,這正是問題的關鍵,我們不知道,也許會成為千古懸念!

再者,雖然威廉·斯托裏茨的肉體隱形了,但沒有可能抓住它嗎?即使它能躲過人們的視線,我想它不可能逃過觸覺吧!他並沒有像空氣一樣,他始終是血肉之軀。肉體隱去,尚且可能,不可觸摸,絕辦不到!幽靈可以隨風而逝,無法捉摸,可他畢竟不是幽靈!

如果抓住他的胳膊,抱住他的腿,拽住他的衣服,即使大家看不見他,這種可能性也會存在吧。

這僅僅是一個尚可接受的推理,誰都可以這樣想,但形勢非常嚴峻,市民的生活已受到威脅。人們終日心事重重。不管白天黑夜,還是屋裏屋外,所有人都充滿恐怖。屋裏稍有響動:地板上的吱吱聲,風吹百葉窗的瑟瑟聲,屋頂上風信標的呻吟,耳邊飛蟲的嗡嗡聲,從門窗縫裏鑽進來的呼呼風聲,一切都令人惶惶不可終日。即使坐在桌邊進餐,晚間閑聊,夜間睡覺(假如還能安然入睡的話),隻要屋裏稍有動靜,人們就疑雲滿腹,不知是否有陌生人闖進來,威廉·斯托裏茨或別人是否在窺視自己的一舉一動。

魔鬼也許早就將這項發明貢獻給自己的祖國,使德國佬掌握超人本領,能探聽一切,監視一切。那麼,其他國家還有什麼機密可言呢!

人們不禁又想:現在他可能離開拉茲了,但他會停止卑鄙的破壞活動嗎?如果米拉清醒過來,他會放棄複仇嗎?這樣的恐怖何時才能到頭呢?他那惡毒威脅會實現嗎?

回答是否定的,對這樣的無恥之徒,他的卑劣手段都將出人預料。

其實,我對羅特利契府邸封鎖警戒,深表懷疑。如此這般能將他擋住嗎?他會害怕警察嗎?

所以,無論以何種觀點看待這件事的人,都會心驚肉跳。說真的,在改善這種幹擾上我們無能為力。即使躲蔽,威廉·斯托裏茨也會追蹤他們。再者,米拉的癡情也不允許這樣。

毫無疑問,他混跡於善良的民眾中,執拗地冒犯、恫嚇他們,卻又逃脫了法律的製裁。

當天晚上,座落在居爾茨廣場上的鍾樓發生了一件怪事。一束燃燒的火把,忽上忽下,搖曳不定,仿佛有個縱火犯想燒毀市政大廳。

警察局長帶領警察,迅速奔出警察局爬上警鍾樓頂端。隻有熄滅的火把橫放在地板上,餘煙未盡。

除此之外,別無他物。誠如斯泰帕克先生所說,警鍾樓裏沒找到任何人。

拉茲城的市民徹底憤怒了,湧向市政府,並高聲叫喊:處死德國佬!但這又有什麼成效呢?也許站在一旁的威廉·斯托裏茨正在發出魔鬼般的狂笑。

第二天上午,魔鬼對瀕臨崩潰的城市又發起了新的挑釁。

10點30分,教堂的鍾樓裏發出一陣陰森可怖的鍾聲,像陰鬱的喪鍾,像恐怖的警鍾。

顯然,威廉·斯托裏茨有幫凶,起碼有仆人海爾門。否則,單憑他一個人的力量是無法辦到的。

市民們湧向聖米歇爾廣場上,甚至有人從城邊趕來,恐怖的警鍾嚇得他們魂飛魄散。

當然,警察們又是迅速出動,撲向北邊的鍾樓,迅速地爬上樓梯,來到警鍾的支架前,鍾架上灑滿從門窗的擋雨披簷上飛瀉而下的陽光。

他們仔細搜查了鍾樓廊台,又是一無所獲!又是沒人!當警察到達大鍾時,鍾錘已停止了擺動,四周寂靜,顯然,無形的敲鍾人又已逃之夭夭。

瘋狂的市民

拉茲,這個昔日無比祥和的城市,這個曾讓其他馬紮爾市民羨慕不已的城市,現在處於水深火熱之中!它就像前線的陣地,不知何時會落下炸彈。每個人都擔心那第一枚炸彈會掉在何處,自己的家是不是第一個被毀滅掉的?

羅特利契家的情況更加糟糕了。兩天過去了,米拉還沒有清醒,她嘴唇翕動,吐出一些令人費解的言語,她呆滯的目光遊移不定,從不固定在某人身上。我們的勸慰也無濟於事,她不認識她母親,也不認識陪伴在她床邊的瑪克。這位可憐的姑娘,以前充滿了歡聲笑語,此刻卻彌漫著愁雲慘霧。她是處於暫時的瘋狂嗎,精心的護理會戰勝這場危機嗎?還是永遠沒有痊愈的希望?唉!一切都是未知數。

支持她戰勝邪惡的理念從她身上消失了。她躺在病床上,幾乎一動不動,偶爾她的手剛抬起,馬上又放下了。我們在想,她是否想撥開眼前的層層迷霧,她是否想最後一次表達出自己的意誌?瑪克俯在她的耳邊,對她溫言軟語,想從她口中得到某個回答,從她眼裏找出某個暗示,但一切都圖勞無功。

至於羅特利契夫人,母愛戰勝了一切。她靠一股精神力量支撐著。她休息了幾小時,但這也隻是醫生強迫她的。可她怎麼睡得安穩?惡夢不斷襲來,一點響聲都能驚醒她。她總以為有人在屋子裏走動,認為是他溜進了住宅,在她女兒周圍遊蕩!於是她起床,看到丈夫或瑪克守在米拉床頭,才稍覺安心。如果這種情況持續幾周或幾個月,她即使是鐵打的,也會躺下的。

每天都有醫生的同事前來會診。其中有位是專程從布達佩斯請來的著名精神病專家,他對病人進行了長時間仔細的檢查,但也找不出病因來。她對所有外界事物均無反應,沒有神經質的發作,有的隻是冷漠,全然的無意識,死一般的安靜。麵對這一切,再高明的醫生也束手無策。

現在,瑪克住在米拉的隔壁,他一步也不願離開米拉。我也幾乎足不出戶,除非是去市政府探聽消息。斯泰帕克先生把所有謠言都告訴了我。因此,我了解到整座拉茲城都已經沸騰了。目前,已不隻是威廉·斯托裏茨一人,而是有一個以他為首的隱形人團夥,他們實施可怕的陰謀詭計,騷擾市民,令人防不勝防!要是能逮住他,非將他粉身碎骨不可!

教堂風波以後,我很少見到哈拉朗上尉了。隻有偶爾在羅特利契家才會見到他。我知道他拋不開複仇的念頭,一刻不停地奔走於拉茲的大街小巷裏,也不叫人陪他。他是否已想付諸某個行動,害怕我勸阻他?……還是他指望靠這番死闖瞎碰會撞上威廉·斯托裏茨?還是他等待著那個家夥在斯普倫貝格或別處露麵,就立即去找他算帳?他不該如此的,我這次非但不會阻止他,而且還會陪他前往,助他一臂之力,宰了這個惡魔。

但瞎貓碰到死耗子的機會太渺茫了。

18日晚飯後,我和瑪克談了很多。我從來沒有見過他這麼消沉,真擔心他會承受不住而倒下。應該帶他遠離這座城市,帶他回法國,可他怎麼會答應與米拉分離?但是,說真的,要羅特利契全家離開拉茲一段時間也不是沒有可能!難道這個問題不值得好好考慮一番?我在深思熟慮之後,決定找醫生商量一下。

那天談話快結束時,我對瑪克說:

“可憐的瑪克,你要勇敢地挺住,所有的醫生都一致認為,米拉沒有生命危險,她隻是暫時喪失理智。你要相信,米拉會恢複過來的。”

“我能不絕望嗎?”瑪克哽咽地說,“你以為那個滿腔恨意的魔鬼會就此罷手嗎?如果他想擺布我們……如果他想……亨利,懂我說的嗎?我說不下去了!……他無所不能,我們沒法對付他……他無所不能……無所不能!……”

“不……不!”我吼起來,——我承認,我的回答也是違心之論——“不,瑪克,不是沒有辦法自衛,不是沒有辦法逃脫他的威脅。”

“怎麼逃……怎麼逃?”瑪克情緒激動地嚷起來,“不,亨利,你沒說心裏話……你昧著良心說話!……不!我們在那個壞蛋麵前無能為力……他在拉茲……他隨時都能隱身,溜進房裏!………”

瑪克太激動了,我無法回答。他自顧自地講下去。

“不,亨利,”他不停地說,“你想對這種現實視而不見……你拒絕看到事情的本質!”

他抓住我的雙手。

“誰告訴你他這時不在屋裏?我從一個房間走到另一房間,在走廊、在花園,總覺得他就跟在後麵!我身邊好像有人!……一個人盯著我……我迎上去,他往後退……當我想抓住他時……我卻什麼都找不到……什麼都沒有!”

他站起來,撲過去,好像要抓住什麼,我不知道如何才能使他冷靜下來!……最佳的上策就是帶他離開這座房子……走得遠遠的……遠遠的……

“呃,”他又說,“誰說現在隻有我們兩人,他也許就在旁邊,把我們的談話一字不漏地聽了去。聽……這扇門後傳來腳步聲……他在那裏……咱們兩個一起上!……我們會抓住他……我要揍扁他!我要殺死他……但……這個惡魔……,難道隻有死神才能抓住他嗎?”

瞧我弟弟神經緊張到何種地步,如果他再這樣發作一次,恐怕會神智錯亂了!

為什麼科學家會研究這類發明?他們是在為社會服務,還是在助紂為虐呢?

我終於擬定計劃,決定催促羅特利契全家離開拉茲城,帶著神智不清的米拉和執拗的瑪克,遠離這座正受到詛咒的城市。盡管威廉·斯托裏茨那次在鍾樓頂大聲宣布:“我在這兒!我一直在這兒!”後,沒有發生別的挑釁事件,但是,恐怖氣氛已像瘟疫一樣蔓延到整個居民區,沒有哪家人不認為受到了隱身人的搔擾!因為他們是一個團夥!自從聖體餅被撕摔後,教堂也不再安全。報紙曾想驅散這種陰翳,但沒有成功。對這種恐怖氣氛,人們又能做些什麼呢?

下麵這一事件充分表明群眾緊張到何種瘋狂的程度。

5月19日上午,我離開特梅絲瓦爾公寓去警察局。

走到離聖米歇爾廣場有200步遠的地方時,我看見哈拉朗上尉,我迎上去。

“我去見局長先生,”我對他說,“您陪我去嗎,上尉?”

他一言不發,隻是機械地跟著我,我們快到居爾茨廣場時,聽到一片驚恐的叫聲。

一輛馬車正全速衝了過來。路人驚慌失措,左右躲閃。馬車夫大概早被拋到地上,受驚的馬匹更加失去控製,在廣場上橫衝直撞。

簡直不可思議,有幾名行人,其受驚的程度不亞於失控的馬匹。他們認為是隱身人駕著馬車,座位上坐著的正是威廉·斯托裏茨,吼叫聲傳到我們耳中:

“是他!……是他!……是他!”

我還沒來得及與上尉說話,他就跑上去了。我看見他朝馬車衝了過去,想在馬車駛過時攔住它。

當時,街上行人很多。“威廉·斯托裏茨”的名字從四麵八方響起!市民失去控製,無數石塊向馬車砸了過去,在米洛契王子街拐角處的商店裏竟傳來槍聲。

子彈打在馬腿上,馬倒在地上,馬車撞上馬身,“啪”地一下翻倒了。

人們迅速衝了上去,緊緊抓住車輪、車身和車轅,無數隻胳膊伸出去,想抓住威廉·斯托裏茨,但是,什麼也沒找到。

大概馬車翻倒以前他就跳了出去。因為眾人堅信,就是他鞭打著瘋狂的馬匹,駕著馬車,駛進鬧區,目的是再次製造禍端!

事實上,這確是一次意外。過了一會兒,一個普旺陶地主跑了過來。他的馬車停在高樓門市場上,馬匹因受驚狂奔了出去。他看見一匹受傷的馬躺在地上,不禁大怒!……圍觀的人根本不聽他解釋,眼看那個可憐人要遭殃,我和上尉費了老大勁才使他脫離險境。

隨後,我們向市政府走去,上尉一句話都沒說。當我們到達時,斯泰帕克先生已經得到了發生在米洛契王子大街上事件的報告。

“全城人都瘋了,”他對我說,“真不知他們還會幹出一些什麼……誰能預料啊!”

我仍千篇一律地問:

“有進展嗎?”

“有。”斯泰帕克先生回答道,遞給我一份德文報。

“報上說什麼?”

“威廉·斯托裏茨在斯普倫貝格。”

“在斯普倫貝格?”哈拉朗上尉失聲驚叫,迅速地瀏覽了一遍文章,轉身對我說:

“出發吧!亨利……今晚我們就能抵達斯普倫貝格。”

我深信此行必定徒勞無功,但不知該如何說他。

“謹慎行事,上尉,”斯泰帕克先生說,“我已向斯普倫貝格當局求證這條消息是否屬實,電報隨時會到。”

話音剛落,衛兵就把一份急電送呈警察局長。電報上清楚地寫著:

據查,報上的消息純屬虛構。不僅威廉·斯托裏茨被證實不在斯普倫貝格,而且警方相信他沒有離開拉茲。

“親愛的哈拉朗,”我說,“我一定會陪你去找他的,但此刻,您的家人需要我們留在身邊。”

不久,我們離開警察局。上尉和我分手道別,我獨自回特梅絲瓦爾公寓。不久,拉茲各家報紙爭先恐後報道了馬車事件的真相,但我並不認為這樣會說服所有的人。

兩天後,米拉·羅特利契的病情仍沒好轉。瑪克呢,我覺得他平靜了一些。我也等待時機想和醫生談談離開拉茲城的計劃,希望他能讚同。

5月21日拉茲城更加不平靜。氣氛動蕩不安;對被狂熱衝昏了頭的人群,當局感到無能為力。

10點多鍾,我正在巴蒂亞尼堤岸散步。有句喊聲震蕩在我耳邊:

“他回來了……他回來了!”

這個“他”是誰,我正暗自猜測。這時走來兩三個行人,我向他們打聽。

“有人剛剛看見他家的壁爐冒煙!”其中的一個人說。

“有人看見他的臉藏在平台的窗簾後麵。”另一人加以證實。

無論這些消息是真是假,我都該馬上趕往戴凱裏大街。

這個絕頂的罪犯,這次為什麼這麼不小心?他應該清楚,一旦被抓,等待他的將是什麼?難道他真有挑戰人類一切的超人本領嗎?

不論消息是真是假,它引起了非常大的轟動。當我趕到時,成百上千的人擠滿了林蔭大道、環行道,把房子圍得水泄不通。斯泰帕克先生帶領幾隊警探火速趕到現場,但他們也無法控製住激動的群眾,無法穿過擠滿人的林蔭大道。男女老幼還源源不斷地從四麵八方湧來,他們情緒激昂,充滿敵意的呐喊聲驚天撼地。

麵對著人們毫無理性的、堅定的信念:惡魔威廉·斯托裏茨和仆人海爾門以及他的同夥都在裏麵。警方無法插手!這座該死的房子被圍得像個鐵桶似的,裏麵的人一個都跑不掉,他們妄想通過人牆而逃跑。如果威廉·斯托裏茨真的出現在平台窗戶後,那必然是他真實的形體,沒等他再度隱身,就能逮住他。這次,他逃脫不了公眾複仇烈焰的焚燒!

盡管警察局長多方勸說,警察極力阻擋,但房子還是難逃厄運:柵欄被擠倒,房子被砸破,窗框也被扯了下來,家俱被扔進了花園、庭院裏,實驗室的儀器被摔得粉碎,這時,有人在頂樓點火了。不久,在一片火海中,平台坍塌了。

人們在屋裏、院內、花園裏搜尋了很長時間,也沒找到威廉·斯托裏茨,難道他不在家?至少沒有發現他,沒有他也沒有別的任何人。

現在,這幢房子已多處起火,火焰正在吞噬房屋,一小時後,隻剩下斷壁頹垣。

毀掉房子是否明智,隻有結果才能證明。但現在,拉茲市民那緊張的神經已鬆弛下來。因為人們深信德國佬已葬身火海,再也不能做惡了。

住宅被焚,惟一保存下來的就是斯泰帕克先生從工作室裏搶救出的大批資料和文件。它們都被上呈給市政府,經仔細查看,說不定會發現學者的秘密,或者說他的兒子借此胡作非為的秘密。

偶遇隱身人

斯托裏茨的府邸被燒了以後,我覺得城內激憤的情緒漸漸平息下來,人們也安心了。但是,盡管人們燒毀了他的住宅,但畢竟沒有見到他的屍體,他可能逃過了這一劫。部分天真的市民發揮無窮想象,堅持認為凶犯已葬身火海,不然的話,他如何能逃過大火的焚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