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也是這樣。各級軍官和帥克一起擠了進去,看上校怎麼發落他。這時上校正看著少校由普舍米斯爾寫來的公文。
杜布中尉還在與帥克繼續著可愛的談話:“你現還不認識我,哪天你認識我了,你就得嚇死!”
上校看了少校的呈文,亂七八糟,顯然他寫呈文那時,正在喝酒。
但上校興致很高,因為昨天和今天他的腿都像安靜的羔羊,沒有疼。
“你到底幹了什麼?”他的口氣如此和緩,使杜布中尉的心像被紮了一下,他說:
“這個兵,上校先生,”他介紹說,“他裝瘋賣傻以圖掩蓋罪行。我能想象他準是又幹了什麼壞事。上校,您要允許我看一下來函,我肯定能給您提供一個處置方法。”
他轉向帥克,用捷克語吼道:“你感覺到了吧,你在喝我的血!”
“在喝!”帥克一本正經地答道。
“您看,上校先生,”杜布中尉用德語說,“您什麼也不能從他口裏問出來,您沒法跟他說話,請允許我,上校先生……”
杜布中尉仔細讀著來函,興高采烈地大叫道:“你完啦,你把軍服丟到哪兒去啦?”
“當時我想試試這套破玩意兒,看俄國人是怎麼穿的,我自己那套脫在了池塘邊,’帥克答道,“這隻是個誤會。”
帥克開始述說由於這場誤會他所吃的一切苦頭。等他說完,杜布中尉嚷道:
“你今天才認識我,你知道失去國家財產意味著什麼嗎?你這笨蛋!”
“報告,中尉先生,”帥克答道,“我知道,丟了軍服的士兵應領一套新的。”
“天哪,”杜布中尉驚叫道,“你這閹牛!你這畜生,你再敢拿我開心,打完仗後你還得再服役一百年!”
一直安安穩穩,愜意地坐在桌旁的赫爾比希上校的臉突然可怕地皺成一團。他安靜的腳趾頭,由於猝發的痛風,變成了咆哮的老虎,他的四肢就像通過六百伏的電流一樣感覺慢慢被擊碎。上校擦了一下手,用一個被慢慢炙烤著的人可怕的聲音喊到:“都出去,給我去取左輪槍!”
大家都明白,連帥克一起都到了走廊上。杜布中尉留下了,他想趁此良機,給帥克來個落井下石。他對臉部肌肉扭曲得很難看的上校說:“請允許我提醒您,上校先生,那家夥……”
上校嗷嗷直叫,向杜布中尉扔了個墨水瓶,他嚇破了膽,行了個軍禮便消失在門外。
從上校辦公室傳出的怒吼和哀號持續了好長時間,最後,呻吟止住了,老虎又變成了羔羊,上校按了一下槍,叫人把帥克再帶上來盤問。
“你到底出了什麼事?”上校問帥克,帶著疼痛消失後無比的舒適,仿佛此刻正躺在海灘上。
帥克友好地笑了笑,又講了一遍自己的曆險,並說明身為十一先遣連的傳令兵,他的缺席會給他們帶來多大的不便。
上校也笑了笑,下了一道命令:“給他辦一個由利沃夫去佐爾坦采站的通行證,從倉庫裏給他取套新軍服,再給他六克朗八十二個哈萊什的夥食費。”
杜布中尉呆呆地看著帥克穿上新軍服去火車站,當帥克按軍紀向他報告並出示證件時,他驚訝萬分。
杜布中尉別無表示,隻說了一個字:“Abtretan!”他暗自嘟囔著,“總有一天,我會讓你認識我的……”
在佐爾坦采火車站,紮格納大尉集合全營,隻缺在遷回利沃夫時失蹤的後衛。
帥克剛進城時,覺得一切都很新鮮,因為前線已近在咫尺,所以到處一片繁榮景象。士兵們進進出出,到處是炮兵隊和運輸車隊。在他們中間,士兵中的精華——日耳曼人——高人一等般散發香煙給奧地利人,他們甚至大桶酒喝,士兵們打了啤酒去就中飯和晚飯喝。奧地利人無人過問,饞蟲般圍著啤酒桶,肚子裏卻裝滿了肮髒的甜菊花茶,身著士耳其長袍的聚成一堆,指點著西方的烏雲,到處都在嚷著,到處都燒起了大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