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5

回聲的結局

在山穀裏,隻要有一個聲音,就會產生一個同樣的回聲。有多少聲音,就會有多少同樣的回聲。

回聲是相當固執、相當自負的,他自認為比產生他的聲音強。有一天,他竟然提出要跟聲音比賽誰最有能耐和口才。

聲音說:

“比就要比創造性。”

回聲立即跟著說:

“比就要比創造性。”

聲音說:

“但是你隻會重複。”

回聲毫不相讓:

“但是你隻會重複。”

聲音說:

“你應該學會謙虛一點。”

回聲毫不猶豫地回敬一句:

“你應該學會謙虛一點。”

總之,隻要聲音說一句,回聲也照樣說一句,頑固地頂了回去。

這場比賽,單調地進行了很久,看來是得不到一個結局了。

後來,聲音有些激動了,就說:

“我不跟你爭吵了。”

回聲也生氣地重複著:

“我不跟你爭吵了。”

聲音忍耐了一下,真的就不響了。

回聲還想接著頂一句什麼話,但是這一下糟了,他什麼也說不出來了。

從今以後,假如聲音能堅持下去,永遠不再開口,回聲也就沒辦法再進行什麼比賽,再繼續爭辯自己的優越性,而且,他隻好從世界上消滅了。這就是回聲所應該得到的結局。

向日葵和石頭

種子成熟了,落到土裏,以後又發芽,生長,這件事本來很自然,很合理,沒想到有一粒種子卻因此觸犯了一塊石頭。

那是一塊古老的石頭。據說他最愛安靜,他的行動十分穩建。多少年來,不論世界上發生了多大的變化,他都能沉住氣,保持一個一動也不動的姿態。不用說,他認為自己很有見解,也很有涵養。因此他打算著書立說。他的計劃當中有一部哲學,據說裏麵包括這樣一些偉大而深刻的專題,比方:論不變動是宇宙的規律;論黑暗的永恒性和美;論石頭對於存在的決定性;論安靜與平靜之為幸福,等等。有一天,當他正在思考哲學計劃的時候,忽然有一粒種子,未經他的許可,大模大樣地闖進他的世界來了,而且從此留下不走。這使得他大為惱火。不僅他的安寧受到了擾亂,而且,最糟糕的是,他的哲學體係被破壞了。

石頭決心改變這種局麵。可是這很不容易。他既不能完全否認種子的存在,又沒有力量把種子驅逐出去。他想來想去,最後想到了一個辦法。他決心在自己的哲學裏添上這麼一章,題目叫做:論種子的醜陋及其對宇宙安寧的破壞,很快必將自行毀滅,等等。

“等著瞧吧!”有涵養的石頭自言自語說,“就算你也是一種存在,可是你生出來沒幾天,個兒小,又不結實,看你還能活幾天!”

種子當然沒有理會這些。他不但繼續留下來,而且越來越不安分。他居然還呼吸,居然還唱歌。他喜歡唱一些關於生長和發展的歌。歌裏麵老是什麼溫暖啦,春天啦,這一類的話,樂觀得很,自信得很。

有涵養的石頭變得非常激動:

“等著瞧吧!馬上就會刮風的。”

於是素來歡喜安靜的石頭居然一心盼望起刮風來了,他認為刮風會凍壞柔弱的種子,而他認為自己是既不怕冷也不怕熱的。

風倒是刮起來了,而且是一陣風接一陣風。先是冷風,後是熱風。或者說,是冷風帶來了熱風,寒冷帶來了溫暖,冬天帶來了春天。終於,春天在風聲裏出現了。

不安分的種子不但沒有凍死,反而發了芽,生了根。他的根從石頭下麵穿過去,他的芽從石頭旁邊擠出來,露出了土麵。

“先別忙得意,等著瞧吧!”石頭還是不服輸。

於是石頭又盼望下雨。雖然,嚴格說來,他不怎麼喜歡這一類事情。他認為雨水會淹死種子,而他自己好像是既不怕潮濕又不怕幹燥的。

不久,真的下雨了。雷鳴電閃,地動山搖。這種景象使得那盼望下雨的石頭也不禁戰栗起來。可是,嫩芽不但不畏懼,反而快樂地迎接雨水,旺盛地生長起來。接連幾場大雨以後,嫩芽變成了一棵完美的向日葵。

“等著瞧吧!”不服輸的石頭還是這樣一句話。

他想:也許小向日葵不能長大。也許,他再長高,就支持不住自己的重量,會突然倒下來的。

小向日葵並不因這些詛咒而停止生長。他的根一天天往深處紮,他的莖一天天變得更粗壯更結實,他的葉子一天天長得更茂盛。終於有一天小向日葵變成了大向日葵,開了一朵很大很大的金黃色的花。花向著太陽,不知疲倦地隨著太陽轉,以後結了許多許多種子。接著,新的種子又開始了新的成熟,準備落到新的土壤裏去,長出新的向日葵來。

至於那塊傷心的石頭呢,他的哲學著作當然永遠不會完成了,但他的結局倒不完全是悲劇的。他在冷和熱不斷交戰、在潮濕和幹燥不斷更替、在植物根不斷穿透以後終於破裂了,變成了植物的養料。

濃煙和煙囪

煙囪從早到晚不斷地排出一股股濃煙,這本來是煙囪應該做的事,所以他從來不聲不響,更不為這件事自吹自擂。而濃煙則不一樣,當他從煙囪裏衝出來的時候,他總是大模大樣,張牙舞爪,忽東忽西、忽南忽北地朝天空飛去。他永遠是洋洋自得、不可一世。

有一次,濃煙忽然俯視了一下煙囪,就嘲笑起煙囪來了:

“多渺小,多可憐啊!你那樣一動不動,不嫌乏味麼?我看你就像一根呆板的木頭。……你是什麼時候站在我身子底下的?你注意了我高超的舞蹈麼,你看了不覺得慚愧嗎?”

煙囪回答道:

“你比我高,比我粗大,還會舞蹈,這都不假。隻是你的行動沒有一定的方向,你永遠隻會隨風飄蕩,這也沒有什麼值得驕傲的。”

濃煙冷笑了一聲說:

“你這完全是妒忌我。但妒忌也是白搭。你看我的千變萬化,你看我越變越大……”

濃煙繼續自我欣賞,繼續在搖搖擺擺中升騰。他一邊飛一邊膨脹,可是色彩越變越淡,聲音也越來越微弱。飛升呀,飛升呀,他不斷膨脹,不斷擴散,最後終於完全消失了。

煙囪仍然沉默地矗立著,準備繼續排出新的濃煙。

習慣

有一天,一頭豬到馬廄裏去看望他的好朋友老馬,並且準備留在那裏過夜。

天黑了,該睡覺了,豬鑽進了一個草堆,躺得舒舒服服的。但是,過了好久,馬還站在那兒不動。豬問為什麼還不睡。馬回答說,他這樣站著就算已經開始睡覺了。豬覺得很奇怪,就說:

“站著怎麼睡覺呢,這樣是一點也不安逸的。”

馬回答說:

“安逸,這是你的習慣。作為馬,我們習慣的就是奔馳。所以,就是在睡覺的時候,我們也隨時準備奔馳。”

飛蛾和台燈

一隻飛蛾環繞著一盞台燈不停地打轉轉。他對台燈觀察了又觀察。後來,他忍不住對台燈發表了一番感想。他讚揚那閃亮的燈泡,卻批評那綠色的燈罩和黃色的燈座。說他們不夠明亮,沒有吸引力,飛蛾最討厭的是那個黑色的開關,因為他好幾次都碰在開關上,把腦袋都碰腫了。

飛蛾對燈泡說:

“我最喜歡的是你。如果世界上隻有你一個,而沒有燈罩、燈座和那個特別該死的開關,你就是我所知道的最完美的台燈了。”

燈泡回答說:

“不,恰好你最不了解的就是最完美的台燈。燈座、燈罩和開關都是我的兄弟。燈座支持我,使我站立起來,把光線投射得更遠。燈罩保護我,由於他的反射作用,我的光就顯得更亮。至於開關呢,我隻有在他的哢嚓聲裏關閉或者亮起來。我們誰也不能離開誰。缺少任何一個,我們便不能叫做完美的台燈。”艾青

養花人的夢

在一個院子裏種了幾百棵月季花,養花的認為隻有這樣才能每個月都看見花。月季的種類很多,是各地的朋友知道他有這種偏愛而設法托人帶來送給他的。開花的時候,那同一形狀的不同顏色的花使他的院子呈現了一種單調的熱鬧。他為了使這些花保養得好,費了很多心血,每天給這些花澆水,鬆土,上肥,修剪枝葉。

一天晚上,他忽然做了一個夢:當他正在修剪月季花的老枝的時候,看見許多花走進了院子,好像全世界的花都來了,所有的花都愁眉淚睫地看著他。他驚訝地站起來,環視著所有的花。

最先說話的是牡丹,她說:“以我的自尊,決不願成為你的院子的不速之客,但是今天,眾姐妹們邀我同來,我就來了。”

接著說話的是睡蓮,她說:“我在林邊的水池裏醒來的時候,聽見眾姐妹叫嚷著穿過林子,我也跟著來了。”

牽牛彎著纖弱的身子,張著嘴說:“難道我們長得不美嗎?”

石榴激動得紅著臉說:“冷淡裏麵就含有輕蔑。”

白蘭說:“要能體會性格的美。”

仙人掌說:“隻愛溫順的人本身是軟弱的;而我們卻具有倔強的靈魂。”

迎春說:“我帶來了信念。”

蘭花說:“我看重友誼。”

所有的花都說了自己的話,最後一致地說:“能被理解就是幸福。”

這時候,月季說話了:“我們實在寂寞,要是能和眾妹妹們在一起,我們便會更快樂。”

眾妹妹們說:“得到專寵的有福了,我們被遺忘已經很久,在幸運者的背後,有著數不盡的怨言呢。”說完了話之後,所有的花忽然不見了。

他醒來的時候,心裏很悶,一個人在院子裏走來走去,他想:“花本身是有意誌的,而開放正是她們的權利。我已由於偏愛而激起了所有的花的不滿。我自己也越來越覺得世界太狹窄了。沒有比較,就會使許多概念都模糊起來。有了短的,才能看見長的;有了小的,才能看見大的;有了不好看的,才能看見好看的……從今天起,我的院子應該成為眾芳之國。讓我們生活得更聰明,讓所有的花都在她們自己的季節裏開放吧。”

畫鳥的獵人

一個人想學打獵,找到一個打獵的人,拜他做老師。他向那打獵的人說:“人必須有一技之長,在許多職業裏麵,我所選中的是打獵,我很想持槍到樹林裏去,打到那我想打的鳥。”

於是打獵的人檢查了那個徒弟的槍,槍是一支好槍,徒弟也是一個有決心的徒弟,就告訴他各種鳥的性格,和有關瞄準與射擊的一些知識,並且囑咐他必須尋找各種鳥去練習。

那個人聽了獵人的話,以為隻要知道如何打獵就已經能打獵了,於是他持槍到樹林裏去。但當他一進入樹林,走到那裏,還沒有舉起槍,鳥就飛走了。

於是他又來找獵人,他說:“鳥是機靈的,我沒有看見它們,它們先看見我了,等我一舉起槍,鳥早已飛走了。”

獵人說:“你是想打那不會飛的鳥麼?”

他說:“說實在的,在我想打鳥的時候,要是鳥能不飛該多好呀!”

獵人說:“你回去,找一張硬紙,在上麵畫一隻鳥,把硬紙掛在樹上,朝那鳥打——你一定會成功。”

那個人回家,照獵人所說的做了,試驗著打了幾槍,卻沒有一槍能打中。他隻好再去找獵人。他說:“我照你說的做了,但我還是打不中畫的鳥。”獵人問他是什麼原因,他說:“可能是鳥畫得太小,也可能是距離太遠。”

那獵人沉思了一陣向他說:“對你的決心,我很感動,你回去,把一張大一些的紙掛在樹上,朝那紙打——這一次你一定會成功。”

那人很擔憂地問:“還是那個距離麼?”

獵人說:“由你自己去決定。”

那人又問:“那紙上還是畫著鳥麼?”

獵人說:“不。”

那人苦笑了,說:“那不是打紙麼?”

獵人很嚴肅地告訴他說:“我的意思是,你先朝著紙隻管打,打完了,就在有孔的地方畫上鳥,打了幾個孔,就畫幾隻鳥——這對你來說,是最有把握的了。”

蟬的歌

在一棵大樹上住著一隻八哥。她每天都在那兒用非常圓潤的歌喉唱著悅耳的曲子。

初夏的早晨,當八哥正要唱歌的時候忽然聽見了一陣震耳欲聾的嘶叫聲,她仔細一看,在那最高的樹枝上貼著一隻蟬,它一秒鍾也不停地發出“知了——知了——知了——”的叫聲,好像喊救命似的。八哥跳到它的旁邊,問它:“喂,你一早起來在喊什麼呀?”蟬停止了叫喊,看見是八哥,就笑著說:“原來是同行啊,我正在唱歌呀。”八哥問它:“你歌唱什麼呢?叫人聽起來挺悲哀的,有什麼不幸的事發生了麼?”蟬回答說:“你的表現力比你的理解力要強,我唱的是關於早晨的歌,那一片美麗的朝霞使我看了不禁興奮得要歌唱起來。”八哥點點頭,看見蟬又在抖動起翅膀,發出了聲音,態度很嚴肅,她知道要勸它停止是沒有希望的,就飛到另外的樹上唱歌去了。

中午的時候,八哥回到那棵大樹上,她聽見那隻蟬仍舊在那兒歌唱,那“知了——知了——知了——”的喊聲比早晨更響。八哥還是笑著問它:“現在朝霞早已不見了,你在唱什麼了呀?”蟬回答說:“太陽曬得我心裏發悶,我是在唱熱呀。”八哥說:“這倒還差不多,人們隻要一聽到你的歌,就會覺得更熱。”蟬以為這是對它的讚美,就越發起勁地唱起來。八哥隻好再飛到別的地方去。

傍晚了,八哥又回來了,那隻蟬還是在唱!

八哥說:“現在熱氣已經沒有了。”

蟬說:“我看見了太陽下山的奇景,興奮極了,所以唱著歌,歡送太陽。”一說完,它又繼續著唱,好像怕太陽一走到山的那邊就會聽不見它的歌聲似的。

八歌說:“你真勤勉。”

蟬說:“我總好像沒有唱夠似的,我的同行,你要是願意聽,我可以唱一支夜曲——當月亮上升的時候。”

八哥說:“你不覺得辛苦麼?”

蟬說:“我是愛歌唱的,隻有歌唱著,我才覺得快樂。”

八哥說:“你整天都不停,究竟唱些什麼呀!”

蟬說:“我唱了許多歌,天氣變化了,唱的歌也就不同了。”

八哥說:“但是,我在早上、中午、傍晚,聽你唱的都是同一首歌。”

蟬說:“我的心情是不同的,我的歌也是不同的。”

八哥說:“你可能是缺乏表達情緒的必要的訓練。”

蟬說:“不,人們說我能在同一的曲子裏表達不同的情緒。”

八哥說:“也可能是缺乏天賦的東西,藝術沒有天賦是不行的。”

蟬說:“我生來就具備了最好的嗓子,我可以一口氣唱很久也不會變調。”

八哥說:“我說句老實話,我一聽見你的歌,就覺得厭煩極了,原因就是它沒有變化;沒有變化,再好的歌也會叫人厭煩的。你的不肯休息已使我害怕,明天我要搬家了。”

蟬說:“那真是太好了。”說完了,它又“知了——知了——知了——”地唱起來了。

這時候,月亮上升了……

偶像的話

在那著名的古廟裏站立著一尊高大的塑像,人在他的旁邊伸直了手還摸不到他的膝蓋。很多年以來,他都使看見的人不由自主地肅然起敬,感到自己的渺小、卑微,因而渴望著能得到他的拯救。

這尊塑像站了幾百年了,他覺得這是一種苦役。對於熱望從他那兒得到援助的芸芸眾生,明知是無能為力的,因此他由於羞愧而厭煩,最後終於向那些膜拜者說話了:

“眾生啊,你們做的是多麼可笑的事!你們以自己為模型創造了我,把我加以擴大,想從我身上發生一種威力,借以鎮壓你們不安定的精神。而我卻害怕你們。

我敢相信:你們之所以要創造我,完全是因為你們缺乏自信——請看吧,我比之你們能多些什麼呢?而我卻沒有你們自己所具備的。

你們假如更大膽些,把我搗碎了,從我的胸廓裏是流不出一滴血來的。

當然,我也知道,你們之所以創造我也是一種大膽的行為,因為你們嚐試著要我成為一個同謀者,讓我和你們一起能欺騙更軟弱的那些人。

我已受夠懲罰了,我站在這兒已幾百年了。你們的祖先把我塑造起來,以後你們一代一代為我的周身貼上金葉,使我能通體發亮,但我卻嫌惡我的地位,正如我嫌惡虛偽一樣。

請把我搗碎吧,要麼能將我縮小到和你們一樣大小,並且在我的身上賦予生命所必需的血液,假如真能做到,我是多麼感激你們——但是這是做不到的呀。

因此,我認為:真正能拯救你們的還是你們自己。而我的存在隻能說明你們的不幸。”說完了最後的話,那尊塑像忽然像一座大山一樣崩塌了。陳伯吹

粗心大意的小公雞

“你再不要到那井口邊去窺探了,兒子!千萬別那樣,危險嗬!”

“為什麼?”

“兒子,你還不知道自己多麼粗心,又多麼急躁啊!”

“真的嗎?”

“母親從來都是誇她兒子,不會貶她兒子的。”

“我知道。”

頭幾天,小公雞果然不再到井口邊去窺探了。

一天,兩天,三天……小公雞終於懷疑起來了。

“無論怎麼樣,我不相信那裏是個危險的地方!可不是麼?這些天來,沒看見有什麼怪異出現!不過,母親的話總該聽從。”

小公雞便把要到井口邊去窺探的念頭遏住了。

不久,小公雞又在想了。

“即使那裏確是個危險的地方,隻要看一看,大概是無妨的吧?——但是,母親叮囑我不要去。”

小公雞又把要到井口邊去試探的念頭遏住了。

一次,二次,三次,……小公雞終於忍耐不住了。

“母親的話沒有多大意思,隻是太顧慮我這做兒子的了……隻要我自己小心點兒,什麼危險也沒有……”

它一步一步地走近井口邊,伸長頭頸,往下一望,隻見亮晃晃的圓圈子中站著一個什麼東西,板起臉孔,怪相難看。

小公雞的心裏頭不自在,不知不覺,也自然而然地燃起一股怒火。

“你是什麼東西?誰同你嘔氣?裝什麼鬼臉?你這瘟東西!……”

井裏起了一種微細的回聲。

這時小公雞更誤會了,難道是個不相識者在辱罵它。於是,它氣更大了,無名火高三千丈,心一橫,大叫一聲,翅膀一拍,立刻飛下井去,要和它仇敵分個高低。

“唉!唉!糟糕!我錯了,太急躁,太粗心大意了!……”

小公雞等到發覺自己的錯誤時,已經晚了,井水已經浸透了它的全身。

愛生氣的小蟹

“小蟹!您別常常生氣!生氣一定會吃虧!”鯽魚以朋友的資格發出這樣的忠告。

“胡說!我不相信!我要生氣會怎麼樣?”小蟹不聽忠告。

“您別生氣!生氣會傷身體——小蟹!”泥鰍向小蟹說。

“胡說!我不相信!我要生氣會怎麼樣?”小蟹不接受警告。

“我勸告你!因為我是你的老長輩!小蟹!凡是事情搞糟,總是為了生氣的緣故!”烏龜也從旁勸著。

“胡說!我不相信!我要生氣會怎麼樣?”小蟹不睬烏龜的勸告。

“等到你吃虧受苦的日子到來,才知道生氣是不該的!”鱸魚提醒著說。

“我勸您不要生氣!您不肯相信!將來終有一天證明我這句話是不錯的!”蝦也接著說。

“真的!要是吃到苦頭之後,你才相信我們的話是好話。我們勸你是好意。”鰻魚也這樣地說。

其餘黑魚、青魚、黃魚都來好言規勸。

“你們都是胡說八道!我不相信!我要生氣會怎麼樣?”小蟹堅決不肯領受大家的好心好意。

“呀!是什麼東西碰撞了我?”當小蟹橫行到水灘邊時,恰巧被漁翁的竹竿觸著。

它大大地生氣了,把竹竿緊緊鉗住。“你這東西!怪可惡的!如今可被我鉗住了!我嗬,不放你!永遠不放!”

漁翁把竹竿輕輕提起,小蟹就被捉到漁翁的簍裏。

小魚遇險

“再耐心一下吧,春天不久就要來了!到那時候,水麵發亮,水也溫暖了,你就可以自由自在地出來遊泳哩!”

活潑喜動的小魚潛伏了許久,苦悶、寂寞極了,一心隻盼春天的到來,就能快樂地遊來遊去,現在,不得不聽母親的話規規矩矩地潛伏在暗黑的水底。

一天,小魚發現水麵上露著紅光,閃閃爍爍,它歡喜得跳起來。

“定是春天來了,瞧,好亮的紅光呀!”

它的母親慌忙阻止它說:“孩子!春天還沒有到來!那紅光是漁翁燃著的燈火,他想哄騙你們一般孩子聚集到水麵上,然後用大網一起捉了去!”

小魚聽了非常失望,想著這是極其可怕的事。於是它隻能寂靜地潛伏在不願潛伏的水底,但它期待春天到來的心越發急切了。

這夜,月光皎潔,水麵明亮起來。小魚真的以為春天來了,來不及告訴媽媽,鼓著百倍的勇氣,向上浮起,三番四次地挺著白肚皮躍起。不知從哪裏飛來一隻水鳥,暗裏頭覷窺著它。等小魚再躍起來的時候,便很敏捷地把小魚銜著了。

“請放我呀,媽媽等著我回去哩!”小魚流著眼淚。向水鳥哀求。

但是水鳥怎肯聽它的話呢?銜住它飛落到岸邊豎起的一塊岩石上,將小魚放了下來,喊著:“孩子!飛下來吧!你愛吃的魚,我捉來給你了!快下來吧!”

立刻,天空中落下一隻有雪一般白色羽翼的小水鳥來。

“喂!我的孩子!好好地啄著它吃吧!”

正當這千鈞一發、萬分危急的時候,小魚忽然想起了媽媽教給它的:“無論何時,碰到危險的時候,務必盡力掙跳!”

所以,小魚突然拚命地掙跳起來,僥幸的很,居然給躍出了岩石,落下水中去了。它以為自己是沒有希望了,豈知一刹那間,又寂靜地潛伏在水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