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焰教王伸出一掌,磅礴氣機覆於手上,掌心抵住‘茅尖’,身形略帶傾斜的下墜,與此同時,手中的法杖又折去長劍一十二。
隨著下落的速度,長矛前端就如點燃的爆竹,一節一節化作齏粉,一次次震響連綿不絕,腳下的泉水更是炸裂得巨浪滔天。
始終不肯鬆手的小姑娘被浩大無窮的衝勁撞入水渠中,入水之際,席蘿伸手一探,將忘川劍的劍鞘拿在手中。
隨後以那襲藍衣為中心,整座煙雲水榭驀然綻放出一朵氣勢恢宏的水花。
整座水殿,已不見小姑娘身影。
身著紅袍的蒼焰教王在落腳水麵之前,將七八十柄失去氣機牽引的長劍,丟擲那名幾乎沉於水渠底部的小姑娘。
弑親之罪,就算席蘿想起,教王亦容不得。
蒼焰教王可不管她的死活,雙腳觸及水麵之時,亦是微屈而蹲,手中的法杖狠狠插入水中,一時間泉水炸裂,聲勢駭人。
整座水渠遭受這雙重打擊,瞬間出現了一個‘水碗’,碗中長劍馳騁,劍意縱橫數十丈,青色大碗邊緣猛然漫過岸邊。
而碗中心,水線則劇烈下降,那法杖一插所帶來的氣機猛然射向碗底,顯然要將小姑娘洞穿致死!
沒有忙於起身的蒼焰教王淡然道:“躲?偌大個蒼焰神教都是本王的,你能躲到何處去?”
蒼焰教王沒有等洶湧的水渠恢複平靜,雙指並攏繼而輕叩,方才破去慕懷風遊魚式的佛家指法,輕敲腳下水麵。
轉瞬之間,水渠便有青龍一十六。
一直在旁觀戰的慕懷風這才明白二人間的差距,猶如鴻溝,先前是對方存了貓戲老鼠的心思,要不然自己會敗得更快,或說更快接近死亡。
蒼焰教王站起身,隨手一揮袖,青龍首尾相銜,向下刺入水麵,這位執掌教中三十載的男子摩挲著手中法杖,等著那條藍衣小落水狗給趕出水麵送死。
水麵下,接連傳來十數下急促沉悶的聲響,堪比此時的雷聲陣陣。
當小姑娘出現在水麵上時,身旁十幾柄長劍伴身環繞,忘川也由出鞘劍轉為閉鞘劍。
刹那,長劍盡皆化為齏粉,她嘴角亦慢慢滲出血絲。
此時劍歸鞘,是要等死嗎?
蒼焰教王與席蘿相距十丈有餘,一臂抬起,法杖搭在臂上,隨即身周出現了一道厚約三尺的扇形氣機簾幕,嗤笑一聲,那如龍氣機朝著小姑娘瘋狂撲殺而去。
席蘿神情平淡,她曾說過自己的劍,是為一劍封喉,既是那般,自然需要養意,她曾說過要算賬,自然要辦到。
不為其它,隻因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經曆,都有獨屬自己的倔強。
這一刻,她想起了貝加爾湖畔的晚霞,想起了女子臨走時的嗚咽,想起了玉京城‘騎馬觀花’的荒誕場景……
在一瞬間的時間裏,她想了很多很多,直到什麼都想不起,才發現自五歲以來,這些年自己活得太累了。
她緩緩閉上眼睛。
在這春分時節,在這暴雨傾盆的夜,小姑娘直接越過玄靈巔峰,一念入了半步化靈境。
她睜開眼眸,眼神如雨水般清澈,看著近在咫尺的氣機簾幕,蹙了蹙秀氣的眉。
那耗費蒼焰教王十之八九體內玄元結成的簾幕便寸寸斷裂,散落一地。
眉頭輕蹙,氣機潰散;一個眼神,風雨飄搖。
蒼焰教王眼底罕見地出現了一絲慌亂,他出生帝王之家,心思縝密、或說陰沉。
在加上修習滄海青冥這般宛若鏡花水月的功法,自然能隱隱看出如今的席蘿修為比自己高出太多。
一時間生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的心態。
待我回了幽都,帶領三十萬赤血鐵騎卷土重回,江湖雖大,你們這麼小的步子,能跑得過那滾滾鐵蹄?
若是運氣好些,在路上遇到我那天象境的侄子,你們這幾個以下犯上的小子丫頭,還不是一個死?
就在他找尋退路的時候,小姑娘倒提忘川,一劍出鞘,地發殺機,蜿蜒前行!
一氣六千裏。
蒼焰教王搭在臂上的法杖往上浮起三寸,以便抵擋滾滾氣機,殊不料那本該稱為紫紋寬星杖的無上玄兵竟從中間一分為二。
杖尖那段,飛向席蘿,後者微微側身,叮的一聲,忘川劍落地。
隨即蒼焰教王不斷揮拳砸出,破除那連綿不絕的氣機。
看著眼前有些荒誕的場景,席蘿神情平靜,倒沒有撿起忘川的意思。
因為接下來,她要用結束女子生命的物件殺死眼前男子。
所有人都認為那是燭台。
不,那是匙刃。
一時間,整座水殿,也無風來也無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