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我的聲音平淡，臉上輕輕地扯出了諷刺的笑，從床上下來，整理了一下儀表。確保不會被他們發現我哭過的痕跡。走到客廳，麵對熟悉的卻又陌生的人。
一對中年夫婦在餐桌旁吃著飯，時不時交談幾句，臉上洋溢著笑容。一個少年在旁邊微笑著。
其樂融融，可喜可賀。
我看著父母。就算是這樣地接近他們，我們的距離，也和當年一樣地遠。亦或者，更遠了？
淡淡地笑著。
對麵是一麵等人高的鏡子，印出了一個笑著的少年。普通的身高，普通的容貌，普通的衣著。唯有發，長到及腰，而且是令人心碎的蒼白。
輕輕地拂過柔滑的發，有種溫暖的感覺，那蒼白，仿佛是自己內心的掙紮，無力而唯美。將它隨意地綁成一束，飄在腦後，靜靜地觀賞。真是，好美的發啊...
直到現在，我仍然有些不可思議。
夜晚，一切開始的那個夜晚。頭上溫暖的感覺是我崩潰中的唯一救贖，就那樣靠在牆角，感受著唯一的溫暖，心情慢慢平靜下來。看著發梢從眼角向下延伸，拭去臉上的淚，包裹在臉上。在無邊的黑暗中，慢慢的出現了光...
一絲，又一絲，變成一束，又變成一片，最後，是閉上眼都能感覺到的光芒。
那一刻，我悟了。那一刻，我得到了活下去的新的動力。那一刻，我長發及腰，皆為蒼白！
還記得父母當時那驚恐的目光，帶著厭惡與恐懼。發了瘋似的拿著剪刀衝過來。我笑著，大聲笑著，流下的淚，在臉上留下血紅的痕跡。
他們死死地按住我，像野狗一樣紅著眼睛，狠狠地刺下來...
刺～刺～刺～刺！哢嚓哢嚓哢嚓哢嚓哢嚓哢嚓哢嚓哢嚓哢嚓.........
我死死地看著他們，一言不發。心中隱隱有種失望。
呐？為什麼不殺掉我呢？明明，我是不會反抗的...
地上一片雪白，像亂葬崗上森森的白骨，前不久帶給我溫暖的發在我眼前飛舞，落在地上無聲地控訴著血般的悲哀，一片又一片，在窗外月光的照耀下，閃著唯美的光輝。
父母無力地跪倒在我身前，臉上的恐懼更甚，剪刀掉在我頭發的殘骸上，沒有一點聲音，在我身邊，已經是一片蒼白的海。我坐起身子，沒有看跪在身邊的父母一眼，迎著月光，我撫著長度依舊的發，肆意的笑，嘲諷的笑。
“在笑什麼呢？”母親牽強地看著兀自撫弄頭發的我，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眼神中的恐懼和鄙棄，怎麼都消散不了。
“沒什麼。”我掃了一眼已經收拾好飯桌的父母，輕輕地笑著，一如當年。
父親似乎想說些什麼，眼神帶著無奈和憤怒。但終究還是被恐懼代替了。他麻木的笑了笑，率先走出了房門，一刻都不願多呆的樣子。
“走吧。”門外傳來他平靜的聲音。母親應了一聲，也像逃跑一樣地出去了。
曾溫馨的家中慢慢變得冰冷，洞開的門像是我心上破開的洞，留下的唯有沉默。
輕輕的帶上了房門，關了燈。我看著熟悉的門，不由得想起那與此刻截然相反的心情來。為何當初那麼開心呢？
因為隻是曾經罷了...
現在的我，又如何呢？
輕輕地笑著，嗯，並沒有什麼不同。
因為一切，從開始就是這樣啊。
不急不緩地邁著步子，踩出清脆的響聲。馬上，在不遠處傳來同樣的響聲。這是多年來我們正常生活的一種默契。
想想都令人作嘔，呐？
黑暗的小巷中隻有腳步聲，外加不知何時蔓延的沉默與...殺意。
我仍然笑著，這氣氛就像是在肯定我的存在，真是...太棒了。
和父母的距離保持在五米左右，這是他們不會想逃，也能宣告我們之間關係的最佳距離。
我看不到他們的存在，卻清楚地知道他們就在前方，這種宛若自欺欺人的做法讓我愉悅。
轉過一個拐角。華燈，人潮。車水，馬龍。
我在瞬間變成了焦點。男人，女人，老人，小孩。似驚愕，似疑惑，似恐懼，似好奇的眼光讓我千瘡百孔。
我下意識地向前方看去，令人厭惡的背影已經悄然消失不見。
停下了腳步，茫然四顧。一股莫名的疼痛襲擊心髒。
有些扭曲地笑著，很好，很好！
正是這樣的父母，才值得厭惡而想要...殺死啊！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