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燕青看著時遷身影停在一間僧房之外,也靠將近前,當兩人隱沒在室外無邊黑暗中時,連蟲蟻都沒驚動半隻。
燕青心裏還是略有點吃驚,因為這間僧房正是林衝所住。
此時房門虛掩,屋裏青燈一盞,剛剪過的燈蕊散發著柔和的光芒。八十萬禁軍教頭林衝坐在凳子上用一塊棉布輕輕擦拭著他那支丈八蛇矛的矛頭。屋中赫然站立著另外兩人,其中一人身材高大頭陀裝束,殘了一臂,正是武鬆!
另一人平常裝扮,背身對著房門,一時看不清是誰。
“二位好信人!二更剛到就來了”林衝淡淡說道,也不抬頭自顧擦著蛇矛。
“林教頭,我武二不善言辭。你約我深夜至此,要講甚麼?”武鬆倒是一慣直來直去。
“兄弟,看我和魯大師自來情深,我隻問你一句。。。。。。。”林衝舉目瞅了瞅另外一人,接著道:“目下方臘已平,大軍返還東京在即。武兄弟你可跟宋公明回朝複命?”
燕青、時遷耳目最靈,距僧房還有些許距離屋內談話聲兒雖小,卻也聽得分明。燕青聽到這兒,暗自思量:這林衝似乎有點前言不搭後語。
“回東京是去跪舔蔡京、高俅以求苟安?還是被那幾個鳥奸賊慢慢折磨玩弄?”武鬆劍眉一挑,二目下意識的圓睜起來!
“不愧是打虎武都頭,好膽色!”屋內另一人挑起大拇指讚道。
這人居然故意變了自己的嗓音!燕青從來過耳不忘的本事,說話這人分明就是山寨上的一位頭領,從門窗縫隙看此人對著林衝、武鬆並未蒙麵,現在又故意掩藏自己的聲音。難道說此人已經知道屋外有人偷聽?
燕青又向時遷隱身處看了看,身材瘦小的時遷伏在暗處完全不露行跡,果然是絕頂的梁上君子。
隻聽那人讚過武鬆後又向林衝說道:“林教頭,我知你心中所慮。關勝、呼延灼、孫立等人回得東京,你卻回不得!回去也是個死!”
林衝沉默不語。
那人繼續說道:“而今之計不如如魯大師一般。。。。。。。”
未等那人再說,林衝猛然抬頭,兩目如電射著這人。
“哈哈”那人輕輕一笑:“你不必驚懼,魯大師這等作為怕是童稚也瞞不過。在下也是猜的。
“軍師說的哪裏話?。。。。。。我聽不明白“”林衝畢竟武人,嘴上不存認,言語間已經出賣了自己。
軍師?從身高上看不是吳用,是朱武嗎?燕青心裏暗想:能九死一生活下來的果然都不是善與之輩。
“軍師哥哥既已知道,何必再瞞?不錯,大師確是詐死。”武鬆前句是跟林衝說,後句便是直接跟朱武承認了。
朱武:“所料不差。俺們活下來的三十六位兄弟,這魯大師必須先隱去!想那方臘教主在這江南起事,教眾數十萬,裹挾百姓兩百餘萬(史實)。不期一朝被智深所擒,這押回宋都連同九族還不得被寸磔?大師性情中人,原先就是惡了朝廷中奸臣賊子的人。如今朝廷,魔教(摩尼教)兩邊都容不得他!換我也會當機立斷,找個人鬼不知的地方逍遙餘生。隻是拋了眾兄弟,獨自一人怕也少了快活。”
此時林衝心裏不僅對武鬆暗暗埋怨,雖說都是梁山上的兄弟,但山寨中誰又知心知底?這朱武口稱方臘為教主,安知朱武不是魔教中人?自朝廷招安後,梁山眾人打王慶,收田虎,無往不利,頭領一人不損。誰知征方臘,居然大半兄弟盡歿!要說山寨中沒人跟方臘暗中勾結,傻子才信!
伏在屋外的燕青聽到這心裏也是暗自一緊,要說梁山眾頭領中有憨直的,有齷蹉的,甚至還有喪盡天良的。但更多的是精明無比老於江湖的。朱武今晚說話太過於直白了吧。
此時燕青先是右手下意識的摸了下背上背的小巧弩箭,然後拔出了腰間的短刀。因為他聽出了屋外還有三人的氣息聲。相距都在丈餘範圍。有兩人在屋頂,一人應該是懸在僧房屋簷之下。倒是跟自己最近的時遷無聲無息,聲響全無。這另外三人不是早來了就輕功絕佳,怎的沒聽到一點腳步聲?
“軍師有話明言,時候不早。武二明日還要早起”不知為何,武鬆說這話時獨臂把住了腰間懸掛的雪花镔鐵戒刀(**)。
“武二哥不必心急,今天是我找了林教頭相約此地見麵。”朱武接口道:“其實自我們兄弟聚義梁山,無一日不快活!但在海州被朝廷招安後(史實),趙官家讓我眾兄弟今日伐這個,明朝征那個。可曾有一日安定?眼睜睜看著好兄弟們一個個命喪黃泉,我等怎可不想個長久法子以保平安?
當今聖上寵用奸佞,天下英雄群起。如果不是當初被張叔夜困於海濱(史實),我想宋江哥哥也不會接受朝廷招安。眼見得林教頭是萬萬不能再回東京。今夜就此定個計謀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