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圓圓臉頰頓時漲的通紅,哪裏不知道樂解元說的便是自己,陰狠,惡毒,尤其是最後一句看上一眼便讓人遠避三千裏,更是令她無地自容。想要反駁,心中怒火卻是鼓蕩,一時間竟然說不出話來。
卞玉京連忙打圓場,臉上輕笑:“樂解元的說法倒是有趣,人應該對自己的相貌負責,相貌很大程度上反應了人的性格,難不成解元公還會給人看相,那麼玉京勞煩解元公給玉京看看,玉京未來的姻緣如何?”
“是啊,樂大哥,小宛也請大哥給看看。”董小宛接著道。
“香君也想請樂公子看看。”李香君跟著湊趣。
接著寇白門也笑了起來。
顧媚神色淡淡:“圓圓姑娘是否也要讓樂解元看看?”
陳圓圓臉頰漲紅:“不需要媚兒姐姐操心。”
“那麼圓圓妹妹也少操點心。”顧媚淡淡道。
樂文謙一怔,顧媚這是怎的了?看了顧媚一眼,之前便發覺顧媚瘦了許多,臉上更見英氣,但身上那種拒人千裏之外的氣息更加濃烈。說來與顧媚交往也算不淺,見顧媚這般清瘦明顯有些心事,本是如是和陳圓圓的事情,顧媚怎地怒火少不下於如是?樂文謙連忙笑道:“媚兒姑娘,可否讓文謙看看?”
“不用了,緣分本由天注定,過早知道了未必是好。”顧媚淡淡道,說罷,走到一旁。
看相本是化解剛才的尷尬,哪裏料到顧媚這裏又出了岔子。船艙中氣氛再次冷了下來。
“圓圓還有事,先告辭了。”陳圓圓倒了一聲,走出船艙。登上停靠在一旁的小船,徑自去了。
卞玉京和陳圓圓同來,眾人見陳圓圓離席而去,紛紛朝卞玉京看去,皆知卞玉京和陳圓圓關係較好,臉上帶著詢問之意。卞玉京不覺有些尷尬,無奈一笑:“許是和王媽媽有關吧!”
王媽媽是陳圓圓的“媽媽。”也就是鴇母。幾女雖然不完全受製於鴇母,但卻終究有些關係,也都知道這些鴇母心頭的心思,最重要的便是希望紅牌姑娘們將第一夜賣出,賣個大價錢,而後做那皮肉生意。眾女現今雖然名氣極大,但因為金陵風氣,重文采而輕風流,重才子而輕商賈。偏偏才子沒多少銀錢,平時銀錢進賬靠的是琴藝,歌舞等等,但這些方麵的收入雖然比之普通紅塵女子已經多了許多,但鴇母卻是貪心不足,總是拉些皮條,安排一些富賈親和,偏偏又不能言辭拒絕,少不得虛情假意一翻。看似歡顏,實則難為,苦惱不已。
幾女自然知道這是卞玉京的托詞,但隻怕多少也有些這方麵的不順,微微歎息,也不在意樂文謙在此,想起自身經曆種種,俱是傷神不已。
“如是姐姐。”董小宛輕聲叫了柳如是一句。雖然未將話語意思說出,但羨慕之意不言而喻。能找到一個相愛,相知的相公是多麼的艱難,尤其是她們這些風塵女子,曲罷曾叫善才服,妝成每被秋娘妒!今年歡笑複明年,秋月春風等閑度。但那又如何?暮去朝來顏色故,門前冷落鞍馬稀!能夠嫁做那商人之婦已然算是慶幸,又不知多少女子早早奔赴黃泉?
“炫耀一時間,逡巡九泉裏,一種為塵埃,不學墜樓死!”顧媚突地念誦起來。
緊接著其他幾女也跟著念誦起來,整個船艙中滿是淒淒之聲。
樂文謙暗暗歎息。沒想到這些幾女這般多愁善感,而仔細想想,這又哪裏算的上是多愁善感,未來的路在哪裏?莫說幾女年歲尚幼,不識世事,須知那青樓中最是磨人,一人歡歌十年苦歲,不過兩三年,最多四五載,誰能笑傲十年長?
紅塵裏,教坊中,世事做教書匠,既是生,又是匠,敢把歡笑做衣裳,淚水無依流心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