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文謙感覺到這些商戶內心裏已經認可自己的話，隻是表麵上還帶著一絲習慣性的抗拒，微微笑了笑，此時已然不需繼續兜圈子，直接陳辭利害便即足矣。雙眸在那商戶身上瞟了一眼，隨即看向所有人：“不錯，那些潑皮盡數逃走，但是想必眾位也清楚他們卷走了七千兩銀子。這七千兩銀子需要官府墊上，但是官府墊不上。這稅銀乃是朝廷征收的銀兩，運送到北方作為軍餉，軍餉不足必然導致我大明軍戰鬥力下降，若是吃了敗仗這責任誰負擔的起？整個江寧縣的官員隻怕都將遭到一翻清洗。”說到這裏，樂文謙瞧了瞧眾人，見眾人都看向自己，靜待著下文。
“似乎並沒有影響到各位，但請問各位商戶，每月交稅款多少，例錢又是多少？可有人生事？縣令大人，縣丞大人對待各位商戶又如何？五夫人身份何等尊崇親至此地，為江寧的發展，眾位商戶的發展操勞心力，如果換了一批人又會是如何？一隻喂養成熟的狼和一隻饑餓的虎如何抉擇？眾位可以想一想。而且剛才樂某說了，樂某此來是為了將娘的商業發展，各位商戶和官府合作，共建一個和諧的經商環境。剛才樂某人說的投入十兩，收獲百兩，投入百兩，收獲千兩，投入千兩，收獲萬兩可不是嘴上說說那麼簡單。我想眾位都是聰明人，不需要我多說了吧？”
這一番話堪稱恩威並施，一眾商戶聽了心中滿是惴惴。眾商戶已然意識到一個良好的經商環境的作用，但是官府會投入多少，眾人心裏各自打著算盤。官府投入銀兩嗎？現今七千兩都拿不出來，官府哪裏可能投入銀錢？那麼官府能夠做的就是提供一個好的環境，但是這應該是官府的職責啊？許多商戶著實拐不過這個彎來。
至於樂文謙後麵所說，固然江寧縣的官場一翻清洗後，關係需要重建，但反正是交例錢，交誰不是交，雖然擔心來的是餓虎，但也未必不會來一個像是縣令一樣的官員，無心政事。但樂文謙那個隱喻：“喂飽的狼，饑餓的虎”又讓他們心頭惴惴，一時間好難決斷。
樂文謙雙目環視眾人，自己已經說的足夠明白了，若是未確定賭館內還有銀兩之前，樂文謙必然費盡九牛二虎之力，舌燦生花也要將這些商戶說服，但是此刻，免了，說了這麼多，聰明人已經足夠領會，若還不上道，這些人也沒多少前途，自己也無需結交。而且剛才無心插柳，拿住了那崔掌櫃的把柄，從這些身上敲不出銀子，便從那崔掌櫃身上下手也夠了！
約莫一盞茶的時間過去，見眾商戶依舊沒有表態的，樂文謙暗暗失望。若是後世，能夠有這種和官府巴結的機會，商家們哪個不是屁顛屁顛的趕來，便是花費幾百萬，上千萬眼睛眨都不眨一下。
罷了，這裏畢竟是幾百年前，古時候的商業哪裏能夠和後世的商業相比？江寧畢竟是個小地方，見識果然不足！敲詐那崔掌櫃一部分銀兩便即是了。樂文謙如此想著，就欲和那崔掌櫃說話，卻聽一個聲音響起。
“樂公子，七千兩銀子我們玲瓏珠寶行出了。”
樂文謙心中一動，朝那出聲的方向看去，卻見是一個上了年紀的老者，老者衣衫頗為樸素，雙鬢盡皆斑白，但一雙眼睛卻不見半點渾濁，道道精芒閃爍，正是珠寶行的甄掌櫃。樂文謙不由一驚，剛才也看到了這老人，作為四大行掌櫃，樂文謙許多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這四人身上，但剛才所見不過是一個有幾分精明的老頭子，不想此刻此人神態竟與先前完全不同，藏拙？
“樂公子，七千兩銀子我們玲瓏珠寶行出了。”甄掌櫃再次說道。說此話時身子已然站了起來，聲音洪亮，中氣十足，頓時整個大廳都為之一震。
一眾商戶都是一怔，紛紛小聲議論起來。
“是甄掌櫃。”
“是甄老爺子！”
“甄老爺子不是一向精明嗎？怎麼今兒發昏了？”
早先得知官銀失竊後，一些商戶便已經有了計較，這銀子不出。如果到最後實在沒轍，那麼就拖。大商戶多出，小商戶少出，這樣誰的損失都不會太大。拖，拖到最後大家一起和稀泥，這事就這麼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