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卯時剛至,柳月英挑著擔子,樂文謙跟在一側,手中拄著拐棍向鎮上行去。
昨天樂文謙提出以後賣油炸豆腐自然得到柳月英的讚同,樂文謙也才知道這種油炸豆腐在江寧縣還不曾出現過,獨一份,更是歡喜。不過在樂文謙提出兩人一起出攤時,柳月英極力反對,不過樂文謙認定的事誰也無法反對,更何況樂文謙根本不想讓媳婦柳月英繼續賣豆腐,那般勞累!隻是覺得這件事需要慢慢提出,一次提出柳月英斷然不會同意。
對於相公和她一起出攤,柳月英心裏感覺很歡喜又很難過。相公可是有功名在身的人,怎麼可以做這等粗淺活計?士農工商,商人地位最低,賣豆腐的人就是商人,相公幫忙自己賣豆腐大大辱沒了相公的身份。隻是相公態度十分強硬,她感到難過的同時卻又十分歡喜,心裏暖暖的。
村子距離縣有四五裏路,不算太遠,但是擔著六十多斤的擔子走五六裏,又是一個瘦弱女子,樂文謙看的十分心疼,想要接過擔子柳月英卻是說什麼都不肯,樂文謙隻能借口走累了,讓柳月英多休息幾次。
終於來到縣上,樂文謙發現這裏有後世小吃一條街的雛形。江寧雖然是個縣,但地靠南京府。南京府作為本朝前皇城,成祖雖將京師搬遷至順天(今北京),但南京府作為太祖皇帝建立本朝時定下的都城,有其特有意義,至今南京府內閣尚在,加之秦淮一地風流富庶,南京之盛不在京師之下。江寧做為南京府地界內一個縣,相距南京府不過百餘裏,亦已漸成規模,算是遠近聞名的富庶縣。
此時天光已經大亮,道路兩旁攤位近乎重疊,道路上行人多是些準備早餐的婦人,倒也有一些調皮的孩童在街上亂跑著,叫著,街市已經熱鬧起來。
“樂家娘子,怎麼今兒來的這麼遲?”一個五十左右,擺著麵餅攤的婆子見月影挑著擔子走來,熱情的招呼起來:“喲,這後麵的俊俏公子哥是?”
柳月英臉微紅:“王大娘,這是……”她瞥了樂文謙一眼,不知該怎麼說。她心裏很是複雜,一方麵歡喜於相公陪著她,另一方麵卻又擔心相公是讀書人在這粗淺賤役們呆著的地方受到委屈,自己一個賣豆腐的下賤女子對相公秀才公的身份可是一種抹黑啊!
樂文謙見這大娘頗為和善,經營的生意和月英的不衝突,而且豆漿大餅彼此配套,兩人之間應當不會有什麼嫌隙,而且這攤位十分緊張,王大娘是挪開自己一些地方給柳月英讓了些位置,顯然月英和這王大娘關係不錯,當便即熱情的叫了一句:“王大娘,您好,我是月英的相公。”
“喲,小夥子真俊啊!好,好,好!”說著又對柳月英道:“樂家娘子,今兒老婆子出的也晚,好地頭都被占了,咱們緊緊!”
“謝謝王大娘。”
“哎,樂家娘子你這是什麼話,往日都是你幫我占攤位,老婆子還沒謝過呢!哎,對了,樂相公,你們吃過早飯沒有,來吃個大餅!”大娘頗為熱情,給樂文謙,柳月英兩人遞了兩張大餅過來。
樂文謙見這王大娘兩鬢斑白,臉上皺紋橫生,顯然也是個苦命的人,哪裏會要她白送的大餅,連忙溫婉的拒絕:“大娘,謝謝了,我們在家裏吃過了,便是吃飯所以來的晚了些。”
“嗬嗬。”王大娘笑了笑,也沒堅持,將餅子收了回來,仔細的放好。她一天的生意也不怎麼樣,純利益也就是七八張大餅的錢。
又閑聊了幾句,柳月英這邊將攤子擺好,準備做生意了。往日攤位上就兩個木桶,一個小木板充當桌子,那是供在攤位上喝豆漿的人用的。今天稍稍多了些,多了一口鍋,一些炭火,一個簡易的爐灶。
王大娘早就疑惑不已,連忙詢問起來。
柳月英十分歡喜的看了樂文謙一眼,剛才相公直承自己是他的月英,絲毫不在意自己的名聲,讓柳月英著實感動。她有些得意的回道:“我家相公弄了一種熟食,王大娘一會凝嚐嚐。”
很快生起火來,將油倒入鍋中,不多時菜油滾燙,柳月英將昨天準備好的豆腐塊放入油中煎炸起來,樂文謙一旁看著。本來是想親自動手,但柳月英說什麼也不肯,樂文謙隻得依了她,在一旁指導。
很快豆腐弄好,瀝幹豆腐上滾燙的油,加上一些樂文謙準備的作料,頓時香氣四溢,縣上從未見過的油炸豆腐新鮮出爐。
樂文謙原本尋思先將做好的一些豆腐免費讓行人品嚐,借此打開名氣,但哪裏料到媳婦開攤之後便有人尋了她,專門奔著媳婦做的豆腐。卻是柳月英做的豆腐香甜,而且給的量相對較多,加上柳月英性子溫和,不怎麼討價還價,是以有一些穩定的回頭客。樂文謙看了一陣便即微微搖頭,媳婦不適合做生意,難怪她每天都可以將豆腐賣的差不多,但是掙的錢卻不多,還那麼的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