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老城夜夢(1 / 2)

入夜,月明星稀華燈初上,於恕遠斜躺在簡易木板床上握著一卷《黃帝內經》仔細閱讀,昏黃的燈光渲染的紙頁古色古香。忽然,床頭櫃兒上立著的那半截白蠟燭燃燒了起來,燈花兒啪啪的響。這是昨晚下雨停電於恕遠跟房東借的蠟燭,隻燒了一半,此刻這詭異的複燃讓於恕遠眉頭微皺,但是他似乎並沒有吃驚或是害怕。

於恕遠眯起眼睛看了看跳動的燈花,輕聲說道:“來者何事?有話請講。”那燈花忽明忽暗卻是化成了一個小孩兒的影子,那小孩兒的影子跳動的更加歡實,噗噗作響。於恕遠聽的真真切切,那小孩兒的影子在說“恕遠公子,城隍爺有請”。如此三遍,那跳動的燈花卻是飄飄悠悠飄到了半空,似乎前麵引路,於恕遠便站起身來,往縣城老城區城隍廟走去。

這個時間應該是夜生活的人最逍遙快樂的時間,蠢蠢欲動的欲望應該發酵的剛剛好,然而這一場繁華似乎與於恕遠無關,他走過的路沉寂無聲,隻有那朵燈花忽上忽下時遠時近飄忽不定。於恕遠並沒有在意這些,他目不斜視閑庭信步走著,心裏輕歎一聲“什麼時候腰纏萬貫時一定好好瀟灑一回”。

一盞茶的時間於恕遠到了城隍廟前,那朵燈花一分為二鑽進了門楣兩旁的那兩盞引魂燈中,燈籠燃起綠悠悠的光。夜無風,卻呼嘯起風的嗚咽聲。於恕遠循著聲音往引魂燈裏看去,引魂燈裏哪有蠟燭,隻見燈籠插蠟燭的地方綁著個巴掌大的人,這人胖乎乎的,肚劑上插著燈芯,燈芯燃燒著這人的油脂,於恕遠聽到的風的呼呼聲原來是這小人兒撕心裂肺的哭叫聲。

於恕遠明白了,爺爺生前講過的,以前隻當鬼故事聽了,這是傳說中的點天燈啊,裏麵點的是某人的魂,相應的某人的魄也在受著痛不欲生的煎熬。隻是這是哪個罪大惡極的倒黴鬼被點天燈了?於恕遠感到好奇,他仔細觀瞧,這倒黴鬼看著眼熟,這不是十方台村的支書嘛。傳言說這家夥這幾年橫行鄉裏撈了不少好處,這真應了那句話“莫道無報應,神鬼有安排。”

於恕遠不是落井下石的人,他看了一眼就把目光投向另一邊的引魂燈,這時城隍廟的朱漆木門無風自開,於恕遠隻好整理衣服走進大殿。大殿裏就二十平米左右,因此裏麵的情景一覽無餘,不說泥胎塑像的擺設,隻見大殿中央四個神差圍繞著火鍋團團坐定,吃的不亦樂乎,赫然就是東來順下館子的場景,盡管於恕遠沒去東來順消費過,他感覺好笑真懷疑自己走錯了地方。

於恕遠忍住笑意抱拳作揖“恕遠見過城隍爺,七爺,八爺,牛爺。”城隍爺招招手“恕遠侄兒啊,不用那麼多虛禮,過來吃點吧,味道不錯哦”。白無常謝必安,牛阿傍也熱情招呼於恕遠,白無常壞笑道:“你可來了”。這一句叫魂兒讓於恕遠差點背過氣去,他訕笑道“七爺您可不能開玩笑,恕遠這點陽壽可受不起您消遣”。黑無常範無救還是一如既往的冷漠隻一個字“吃”。於恕遠哪敢吃啊,就是爺爺來了也會婉言拒絕的,他腦袋搖的跟撥浪鼓似的“恕遠無福消受這些美味,您甭客氣。”

城隍爺不以為意一笑了之,侍奉的小鬼阿生捧過一疊文書遞給於恕遠。城隍爺抹了一把嘴道:“賢侄啊,你繼承了老於頭的衣缽這規矩想必也是知道的,這是本地陽壽未盡卻應該有現世報的,你仔細記下來,別醫治了不該治的人”。於恕遠現在雖然是個名不見經傳的赤腳醫生,卻是得到了爺爺一生真傳的正經八百的中醫,隻是沒有門路也沒錢送禮進中醫院工作罷了,爺孫倆妙手回春的本事城隍爺卻是心知肚明的,當然也是看在了爺爺的麵子上。所謂禮多人不怪,於恕遠趕緊給城隍爺作揖:“您老抬愛恕遠,恕遠一定知道輕重。”說完便捧著文書仔細閱讀起來。

城隍爺又專心饕餮大餐了,他吩咐道:“阿生啊,照著文書上挑幾個十惡不赦的再去弄幾副心肝來,今兒吃個痛快。”於恕遠差點把文書掉地下,雖然他聽爺爺說過這些,也知道被拿去的隻是某些部位的靈魂精華,也就是這些人相應部位肯定會得大病,雖然不至於死去卻也痛不欲生,但是這麼生猛的點心肝吃,叫他這個活人情何以堪。

半個時辰光景於恕遠已經把文書名冊看完記熟,城隍爺四人也已經酒足飯飽,侍奉的小鬼撤席奉茶,城隍爺照例跟於恕遠客套說讓他嚐嚐梨花雨泡一段香的滋味,於恕遠瞥了一眼七爺謝必安的長舌頭就斷然拒絕了,七爺笑罵道:“你小子什麼古怪眼神,等你小子成為男人時就知道夜夜巫山雨,日日一段香的美妙滋味了,到時就怕你小子欲罷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