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景象讓花小扇登時僵住了身子。
草鋪的床上躺著兩具幾近腐敗的死屍,一男一女,顯然是這小女孩的父母。雖然還沒有到夏天,但已經有敏感的蒼蠅等蟲子在屍體上盤旋啃食,屍體的眼睛附近烏黑一片,眼珠子已經深深凹陷下去,活像是被人摳去了眼珠子;青色的手臂青色的指甲,腐爛的手臂上仍在不斷地留著膿化的汙血,滴答滴答落在稻草杆上,浸濕了一片。
花小扇曾經親眼看著自己的爹娘病死在自己的眼前,但是自己畢竟不是一個小孩子的心靈,可是眼前的這個小女孩真的很小很小,每天看著自己的父母逐漸病死再到慢慢腐敗,這個過程絕對不是一般人所能承受的,更何況是這麼小的一個孩子!
花小扇蹲下身子,低聲問道:“小妹妹叫什麼名字?今年多大了?”
小女孩雙手絞著裙衫,良久才道:“琪兒六歲。”
“能不能告訴姐姐這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花小扇盡量讓自己變得溫柔,減輕對方的心裏壓力。
琪兒抿了抿嘴,垂下頭來:“村子裏的人都得了怪病,爹爹和娘親也……跟他們一樣。”說著說著淚水如珠子般大滴大滴地滾了下來,她抬手擦擦眼淚,抽噎道,“我們得了病卻沒有大夫給我們看病,官兵們也不給我們離開這個村子,我想找……大夫,可是……”說到後來,琪兒一直抽抽搭搭,已經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花小扇先前就已經看出來這個小女孩也感染了瘟疫,如果再不治療恐怕也會和他們的父母一樣。並且,這個村子裏應該有很多同樣飽受著瘟疫折磨的村民們!
“琪兒乖乖地在家裏呆著不要亂跑,姐姐會想辦法幫你們找到大夫。”花小扇摸了摸她的頭。
“那我的爹爹和娘親的病會好起來嗎?”琪兒拭去眼角的淚水,有些期待地
花小扇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她,但是如果現在告訴她,她一定十分難過,對後麵的治療也許會有影響,於是道:“姐姐隻能說也許能看好,也許看不好。”
花小扇從屋裏出來的時候,耷拉著一張毫無生機的臉,徐徐地踱到衛離詔的身邊,輕哂道:“富在深山有人尋,窮在鬧市無人問。”
衛離詔愕然地看著她:“你這是什麼意思?村子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花小扇用袖子捂住自己的嘴,將頭偏想一側:“這裏的人都得了瘟疫,但是官兵們卻不管他們的死活,將他們困在村子裏任他們自生自滅。老百姓是賤民,你大衛的皇太子怎麼會關心這些呢?”
衛離詔眉頭緊蹙,幽深的目光釘在花小扇的臉上:“這件事我根本毫不知情,否則我也不會盲目地跟著你來這座村子。”
“你要是知道這裏有瘟疫,那肯定是不會來了。”花小扇淡淡道,說的確是不爭的事實,衛離詔立時啞口無言。
頭一次,衛離詔看到花小扇流露出這樣的表情,聽到她說出這樣的話。黯然的眼神有哀傷,有悲忿,還有一絲輕不可見的失望,如一滴濃墨化開在宣紙上,深深淺淺,濃濃淡淡,而那張宣紙正如他的心一般,為那滴墨汁刻骨銘心,心生憐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