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章 寧貴嬪(1 / 1)

午後,一抹陽光照進了朝鳳宮。

薑楚容躺在臨窗的床榻上,案上放了一盞她素日喜歡的花生酪,水紅色的絲被蓋到胸下,橘黃刺金袖子挽起,露出一段雪藕似的手臂,發髻有些鬆散,陽光落在她的臉頰上,有著一些香豔慵懶。

一雙墨黑的眸子輕輕開啟,順手挽一挽發髻,半靠在軟枕上,凝兒將花生酪遞給薑楚容,含笑道:“皇上真是寵愛皇後娘娘,娘娘入宮數日,幾乎獨占君恩呢!”

薑楚容緩緩飲了一口花生酪,眼皮也不抬,笑道:“君恩,不過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浮雲蒼狗,永遠都不會隻眷顧一人,”一頓,深深看凝兒一眼,“凝兒,日後看事,要看得透徹些。”

凝兒一張圓潤臉蛋漲紅了,福身道:“奴婢愚笨,定當謹記娘娘教誨!”

薑楚容並不言語,隻踱到妝台前坐下,凝兒連忙上前,為薑楚容打散發髻,重新梳攏一個雅致而不失莊重的仙遊髻,一色點翠鑲珠頭麵,薑楚容則自己選了一襲黛藍的衣裙穿上。

凝兒疑惑道:“娘娘的裝扮會不會太簡單了些?不如換一身淡金的?”

薑楚容拿了一柄團扇,悠悠然往外走,笑道:“又不是什麼大日子,穿的那麼隆重做什麼?不過是出門散散步,這身黛藍的就很好。”

自天際灑下的陽光落在含著露珠的花瓣上分外明豔,仿佛整個禦花園都彌漫著露水清氣和花朵幽香。

薑楚容並未坐轎,隻閑閑搖著團扇信步於花間。

“嗬嗬!默娘你快點兒!”

“公主跑慢些!”

忽然有銀鈴般的笑聲飄來,薑楚容抬眼望去,是一個六七歲的女孩兒,用銀鏈子蝴蝶掛珠釵鬆鬆挽起過肩的頭發,淺淺的白色半透明薄綢子窄袖上衣,鵝黃的緙絲襦裙至腳踝,足下一雙繡工十分精細的月白小小繡鞋。

薑楚容一眼便認出這是寧貴嬪之女,大公主安茹,也不說話,隻等著安茹過來。

安茹怕是不認得薑楚容,隻愣愣瞧著她,乳母默娘見了薑楚容,慌忙跪下行禮,口中道:“奴婢參見皇後娘娘,娘娘萬福!”

安茹聽了,便愣一愣,也不行禮,隻瞪著一雙杏眼看著薑楚容,惡狠狠道:“你就是薑皇後?就是因為你,父皇才食言,不來看母妃,母妃才會傷心!”

從遠處亭子中快步過來的寧貴嬪正巧聽見了安茹大公主的話,唬得臉都白了,扯著安茹行禮道:“臣妾給皇後娘娘請安,娘娘萬福金安!這……安茹年幼不懂事,娘娘不要怪罪才好!”

安茹隻得不情不願地行禮道:“安茹給皇後娘娘請安。”

其實嬪妃所出子女都是要喚皇後為“母後”的,安茹卻隻稱呼了一聲“皇後娘娘”,薑楚容倒也沒見怪,隻溫和虛扶一把,淡笑道:“貴嬪多禮了。”

寧貴嬪這才起身,抬手拭去額上冷汗,顰眉吩咐道:“默娘!還不快帶公主回去!”

薑楚容撲著團扇,含笑道:“天氣怪熱的,咱們去亭子裏坐坐罷,貴嬪願意賞臉麼?”

寧貴嬪欠身微微一笑,她的笑容似一捧清澈冰涼的泉水,消除了夏日的炎熱,“臣妾求之不得呢,臣妾那裏正好備下了些瓜果,娘娘吃些,也好消暑的。”

薑楚容也不多說,隻舉步緩緩進了亭子,四周有梧桐樹遮蓋,的確涼爽。

她含笑道:“貴嬪坐罷,不必拘束了。”

薑楚容用銀簽子簽了一枚西瓜吃了,見寧貴嬪仍舊不坐,便笑道:“貴嬪坐罷。”

寧貴嬪卻是一咬唇,行了個大禮,垂淚道:“皇後娘娘,臣妾求皇後娘娘庇護大公主……”

那樣梨花帶雨的樣子,是很楚楚動人的。

薑楚容一驚,連忙扶起寧貴嬪,道:“貴嬪怎麼行此大禮,有什麼委屈隻管說出來就是了。”

寧貴嬪拿著帕子拭淚,安坐在石墩上,啜泣道:“皇後娘娘,臣妾實在無心爭寵,隻想好好將安茹撫養長大,隻是……後宮何其險惡啊,安茹自小三災八難,如今娘娘執掌六宮,求娘娘庇護……”

薑楚容聽出了寧貴嬪的意思,隻盈盈一笑,道:“大公主是皇上的長女,是金枝玉葉,自然能夠逢凶化吉,遇難成祥的,”她並不表態,“時辰也不早了,本宮先回去了,貴嬪若有空,可常來坐坐。”

說罷,冉冉而去,寧貴嬪福身道:“恭送皇後娘娘。”

“皇後娘娘真的要和寧貴嬪結盟麼?”凝兒皺眉問道。

薑楚容正坐在涼簟上吃著時新果子,笑道:“此人可用,不可信,她若無心爭寵,就不會日日穿著皇上喜歡的藍色,她若無心爭寵,就不會在指甲上染迎春花汁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