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火書(上)(1 / 3)

佑山位於齊城東南遠郊,不大不小的一座山,正好適合男耕女織,山腳下有個小村子,依著大多村民的姓便叫了陳村,村民樸實勤勞,因此村子雖小,但也在這風風雨雨的世道上走過了不少朝代更替。

在陳村,村民都是住在山陽麵,在山陰麵卻也有座宅子,住著一名女子,喚作恩央,也是才搬來不久的。那****白衣裹身,負手而立,看著宅子良久不語,恰有一村民路過,她轉頭喚住,問道:“這宅子可還有主人?”她聲音清冷,就像那****身上的一襲白衣,沒有任何色彩起伏,平緩緩的滑過,似有似無,明明是在詢問,卻更像是在自言自語。

“沒有沒有,沒有主人。”路過的村民連連揮手,快步走開。陳村的村民都不太願理會山陰麵這座宅子。

恩央卻不介意,看著那破舊不堪的宅子,低眉笑了笑,她這一笑勾動唇角微揚,襯著淺灰色的雙瞳,隻顯出了不盡的蒼涼。她信手縷了縷耳邊散發,對著空無一人的宅子輕言:“那便容我叨擾這最後幾日吧。”說完走進宅子,落腳揚灰,恍惚之間不知又翻起了多少往事。

采雲來的時候恩央正在院子中小憩,側躺在竹藤椅上,右手垂下,原本拿在手中的書已掉落在地,采雲走近仔細一看,竟然是本字帖,又瞧見旁邊的石桌上三三兩兩放著練過字的宣紙,字如其人,清秀娟細,一筆一劃寫的認真,隻是這本應賞心悅目的字,采雲卻隱約感覺到工整之中一股疏離。

她將掉落在地的字帖放在石桌上,再一側首,陡然對上了一雙淺灰色的水眸。

“啊!”采雲嚇了一跳,稍稍退了一步,慌張的吐了口氣,這才柔聲問道:“是我驚醒姑娘了麼?”

恩央沒有回答,隻是盯著眼前的不速之客,就在采雲以為她不會回答自己時,卻又見她菱唇輕啟:“沒。”隻說了一個字,輕得就像是微風撫耳的錯覺,之後恩央自顧自的收拾散亂一桌的紙頁,留下采雲站在原地,尷尬的不知如何開口。

恩央收拾好東西,瞧見采雲仍是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眨了眨眼問道:“你可是有書要抄?”也不等采雲回答,緊接著又說:“難得你找到這來,不過這幾****不抄書,姑娘還是請回吧。”說完,提著東西就要進屋,卻被采雲急急的拉住。

“我不抄書,我…我要寫書。”采雲死死的拉住恩央的衣袖,唯怕這最後的希望由此錯失。

聽了采雲的話,恩央這才轉過頭來看著她,等著她的下文。

采雲見此,仿佛又多看見了一些希望,急忙開口:“我想要找到他,除了你沒人能幫我了,你要多少報酬都行,我隻求能找到他,求你了!”說到最後泫然欲泣,可偏偏恩央還是不為所動,依舊是麵無表情的看著她。

而本以為看到了希望的采雲,卻見恩央似乎並不感興趣,眸裏的光華一點點黯淡了下去。恩央歎了口氣,不著痕跡的拂開衣袖上的手,轉過身正對著她,問:“非要如此麼?”

這世上,人妖共居,恩央便是千百年修行的白蝶,平日裏也隻是替人抄書為生,而傳說白蝶族人若是願意落筆成書,那書中便包絡著過去、現在、甚至將來。其實那不過是白蝶族的預言,卻非十成十的絕對,過早的知道風雲變幻,對於泛泛人類來說也不見得是好事,可惜世人卻仍是趨之若鶩。

恩央一向不太願意多此一舉,特別是對於某件事情特別執著的人來說,擅窺天機多半是禍,譬如眼前這似乎孤注了一擲的采雲。

“非要如此!”采雲堅定的點了點頭,並不了解恩央的用心良苦。

皆是情癡啊,情到底是什麼,卻教世人飲鴆解渴也甘之如飴?恩央不懂,她自破繭而出,孑行於天地千百年,仍是參不透世人的七情六欲。

“你可知道,違背天理綱倫,就算得償所願,也怕是難逃天譴,既是這樣,又何必飛蛾撲火呢?”這番話雖是為采雲著想,但也藏了恩央的私心,這個世上,她沒有要去牽掛的東西,采雲的堅持讓她覺得異常礙眼,十分不喜歡,便想早早的遣采雲回去。

采雲也不笨,當然聽懂了恩央的逐客令,可她是鐵了心來的,自然不會就這麼輕易的回去,隻是見恩央左右推遲,始終不肯答應,便忽然一跪,哀求道:“姑娘求求你了,你若肯幫忙,采雲來世願結草銜環報你大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