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海上監獄(1 / 2)

春末夏初,陽光海岸。

海天一線的世界,純淨、悠遠,湛藍無疆。海浪呢喃著,翻滾著,碧波之上是自由飛翔的海鷗,碧波之下是自由嬉戲的魚蝦,活潑的海豚不時躍出水麵滑下一條美麗的弧線。當金色的陽光灑下萬頃的波濤,誰還能想象出一個比這更美的世界?

在這片無垠的水域上有一座孤島,孤島上唯一的建築物是用特殊材料建造的透明大廈,它可不是什麼度假屋,而是一座現代化監獄。監獄的最高層囚禁的是州長的私生子傑森,他來自另一級的世界。對於一個二十八歲的年輕人而言,失去自由無異於慢性死亡,但是由於每天他都會攝入一種致人失憶的藥物,所以每一天對他來說似乎又等於新生。

雨熙照顧他的飲食起居已有一年之久,他性情和善,溫文爾雅,隻是有些憂傷。她無法從他那雙湛藍色的眸子裏探尋到什麼,他們每天的對話也僅限於禮貌性的道謝。他不認識她,在模糊的意識裏卻總覺得眼前這個黑發黑眸的亞裔女孩分外親切,他們怎麼可能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我想記住你的名字。”傑森望著雨熙即將離去的背影慌忙地說,他怕她幻化成雨霧,遇到明日的晨光便會消失不見。

“我叫雨熙。”她的聲音透著遲疑和傷感,她知道明天隻要他喝下一杯咖啡,一切又會回到原點,他們又會成為素不相識的陌路人。

第二天雨熙失手打翻了咖啡,他終於記住了她的名字。他破例為她彈奏了一曲鋼琴曲,以前他隻彈給窗外的飛鳥聽。那一天,意義非凡。金色的陽光透過琥珀般的玻璃牆灑在他們的發絲上,美妙如音樂;悠揚的旋律伴著海浪的聲音,和著呼吸和心跳,像一場完美的邂逅。此情此景如此美好,誰又會想到這一切發生在冰冷殘酷的監獄?

可惜煙花易碎,美好的東西往往短暫。她為她的所作所為付出了代價,得到的命令是與他共進晚餐。曾經她多麼期盼這一刻,而今她又非常渴望一切恢複如常,然而她深深地知道一切都回不去了,隻是她沒有想到會結束得這樣快。

傑森沒有察覺出任何異樣,他照常享用著簡單的晚餐。雨熙看到他吃得那樣滿足和香甜,心裏頓時湧起幸福的感覺。她吃了幾口麵包便開始咳嗽起來,傑森體貼地遞給她一杯牛奶,不料她喝了一口後咳嗽得更厲害了。

陽光下雨熙的肌膚溫潤如白瓷,蒼白的麵頰開始泛紅,頃刻就有了火燒雲的顏色,她感到自己的血液像滾沸的岩漿無限蔓延,所過之處痛不可擋。愛與痛的兩極就好比刀尖上的舞蹈,淒美痛楚,有著華麗的開場和謝幕,可真正享受這個過程需要非凡的勇氣和意誌。雨熙隻是一個平凡的女孩,以前她從未想過要經曆破繭成蝶的蛻變,是傑森徹底改變了她生命的走向。

傑森的雙眸裏滿是痛惜和疑問,他瞬間明白了發生在她身上的事,隻是一切太遲了。雨熙感到身體越來越輕,雙腳仿佛踏入雲端,意識漸漸模糊,他惶急和驚恐的表情好似電影裏的虛幻影像,她甚至聽不清他是否在喚自己的名字。當血液從她的嘴角洶湧而出的時候,她感覺有一道強烈的光籠罩在她頭上,她真的看見了所謂的天堂嗎?

傑森的淚打濕了她的麵頰,她仰起臉努力微笑著,輕輕地說:“能再為我彈奏一曲嗎?”傑森早已沒有興致,他用力地捶打著堅硬的玻璃牆,大聲尋求救援,可是沒有用,他知道自己無能為力了。如果音樂能減輕她的痛苦,他為什麼不能試一試呢?也許這是他唯一能為她做的。

傑森調整了心緒,坐在鋼琴前忘情地彈奏起來。音符像紛飛的細雨叩擊著兩個人的心扉,傑森希望自己不是鋼琴家,而是能治愈她的醫生,他不願相信有些毒無藥可解。難道他隻能這樣眼睜睜地看著這個善良的妙齡女子香消玉殞嗎?雨熙望著傑森的側臉,他們在一起共度的美好時光一幕幕在她腦海裏回訪,她隻是他生命裏短暫的片段,而他早已成為她生命之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她的目光變得越來越澄澈,裏麵絲毫沒有一絲恐懼和怨恨,她隻是懷念曾經有過的美好,為自己的匆匆離世而感到遺憾。

音樂由輕柔轉為悲愴,所有的不解和疑惑像一枚枚利箭衝撞著囚禁他們的玻璃牆。傑森站了起來,掄起椅子再次嚐試砸碎玻璃牆,又一次徒勞無功。雨熙朝她搖了搖頭,子彈打不穿的屏障,椅子又怎能將其擊碎呢?傑森忍住熱淚,再次坐在鋼琴前彈了起來。唯美的音樂夾雜著詩意的憂傷緩緩奏響,那股壓抑的情感像深埋在皚皚冰雪下的火山,具有瓦解一切的力量。外麵的世界也不再平靜,海麵突然掀起了巨浪,浪花撞擊在崖石上片片撕碎,發出怒吼的聲音。此刻鋼琴聲與天籟之音融為一體,奏出的是暴風雨來臨之前的交響曲。防彈玻璃頃刻間變成了碎片,閃閃發亮的碎玻璃像雪崩一樣向窗外墜落,一部分摔在了地板上。誰也說不清是什麼力量摧毀了它。是鋼琴聲嗎?還是海浪和鋼琴共鳴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