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聊齋為人寧采臣
大乾王朝《江州府誌》雲:水通南國三千裏,氣壓江城十四州。
江州依山伴水,乃是大乾王朝有名的山水城,其文風亦是一等一的鼎盛。因而書香門第比比皆是,據府誌所載,江州迄今為止已然出了三十六位進士,舉人秀才更是不勝枚舉。
這時已經入秋,漫山遍野一片枯黃,綿延不絕的秋雨帶著幾分濕寒席卷大地。
“六年了。”
蒼茫的秋雨中,江州城外的南山深處立著的幾間茅草房下一年約十六身著青衫的俊美少年發出一聲若有若無的感歎。
這少年叫寧采臣,字逸仙,江州人氏。本來他是地球上一個尋仙訪道的愛好者,隻因喝醉了酒就莫名其妙的奪舍重生到了聊齋世界。一開始他還以為隻是一場夢,久而久之也就習以為常,坦然處之。對於他這樣有誌於修仙求道之人而言,聊齋這樣一個妖魔鬼怪、仙道神佛並存的世界,或許更適合於他。
況且寧氏夫婦待他極好,這讓前世身為孤兒的他感受到濃濃的不曾有過的親情。因而哪怕是他不喜歡的四書五經,也在父母的殷切目光中甘之若飴。也許是重生的緣故,他的六感極為敏銳,過目不忘的天賦加上成年人的心性,倒也不覺得讀書有多苦,反倒是因此多了幾分儒者的氣度。
正所謂“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在江州這文風鼎盛之地尤其如此。又因曆史上江州曾出過幾位神童,寧采臣的異常言行倒也沒有人覺得怪異,相反更是讓他聲名遠播。而他也沒有讓人失望,剛滿十三歲就連中小三元,成為江州史上最年輕的秀才,大大漲了江州的名氣,江州更是人人以他為榮。
也就在這一年身染重病的寧父含笑溘然病逝,從未流淚的寧采臣第一次失聲痛哭,亦讓他深刻的感受到人命的無常與脆弱,那藏在心底的長生之念再次不可抑止的萌發,對於仕途也就愈發的淡漠了。
按照大乾王朝的禮製和時下的習俗,子女須為父守孝三年,諸般的應酬都須推卻。寧采臣的應試自然戛然而止,他本就誌不在此,也沒有多在意。何況一來他想多進些為人子女的孝道,二來也難得清靜,於是便直接搬到寧父墳墓不遠的地方結廬而居。
這一住就是三年。
“好雨知時節,當春乃發生。逸仙,你果然是好雅興。”
吱呀聲中,一綾羅綢緞的肥胖少年搖著扇子悠哉遊哉得走到了寧采臣的身邊。這肥胖少年乃是江州富商金陽明的嫡子金聖歎,雖不學無術,卻喜好附庸風雅。跟在他身後的小廝應合著道“好詩,少爺果然吟得一手好詩。”
“觀止,現在可是深秋了,何來的當春乃發生。”
寧采臣哭笑不得,好好的詩句到了這胖子主仆的手上完全變了個味。
金聖歎卻是臉不紅心不跳,一合折扇,狀似恍然道:“原來已經入秋了,那就改作當秋乃發生好了。”說罷,折扇在小廝的身上狠狠敲了一記,訓斥道:“你這斯果然是不學無術。”轉而又對寧采臣道:“都是旺財不曉事,讓逸仙笑話了。”
旺財早就習以為常,依然笑嗬嗬的應聲道:“少爺教訓的是,都是小人的錯。”
“你啊。”
寧采臣搖頭失聲笑了起來。這樣的事情,自交往以來已經不是一次兩次,寧采臣已然司空見慣,見怪不怪了。不過金胖子雖然學無所成,但作為朋友卻是不錯的。這些年來不改初衷一如既往的,也隻有他了。
“嘿嘿。”
幹笑了聲,金聖歎眉頭微皺,肥胖的臉龐卻是帶了幾分苦色。他道:“再過幾日,逸仙你就守孝期滿了。可惜如今的形勢卻是大不妙啊。前些日子朝廷居然頒發了《古今文字考》,說是要拔亂反正,整肅國家風氣。唉,如今寫詩作文都要依著忠禮德法四書,字字句句都要摳字眼,為此上書的大儒和一眾官員都被打入大牢,各州士子被牽連者更是不勝枚舉,以致鬧得人心惶惶,烏煙瘴氣。就說這幾年我們金家為逸仙你發售的好好的西遊記和三國演義,居然也被一紙書文給禁了,說這是隱射當朝,借古諷今。”
“這是要掀文字獄啊,看來大亂將至矣。”
饒是寧采臣冷靜如斯,也不由的吸了口冷氣。他雖久居山間,消息閉塞,但寧家村離此不遠,或多或少也能對外間之事知曉一二,隻是他沒料到事情竟演變到這般境地。記得前世看倩女幽魂時,諸葛臥龍說:“我祖宗沒眼光!讓我好學問,讓我寫書做博學士!誰知道,寫遊記,被人說我泄露國家機密;寫曆史,說我借古諷今;好,那去注解兵法,又說我煸動作反;唉,寫神怪故事好了吧,又說我導人迷信;最後唯有替人寫傳記囉,結果那個人被捉了,說是亂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