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所有人的眼裏,我們當然隻有一種形體,一種狀態,而且從生物學上講也隻有一次生命。然而從量子學的可能性上講,又是另外一回事。因為宇宙時刻不停地在分裂成不同的、同時存在的世界。

從這個意義上講,還存在有一個我們所無法理解的世界,就像是薛定諤的貓的世界。那個世界中,布萊裏奧死於一次腦碰撞。盡管在另一個世界中,他還活著。

那個世界裏,他還坐在臥室中的床上,離布特·肖蒙公園隻有幾步之遙。由於他的新陳代謝過慢,他基本上不再走出雷歐納給他的這所房子。房子裏麵到處堆著比薩盒子和中國菜的包裝盒。

大部分的時間他都是處於一種半嗜眠狀態中,隻是偶爾在內視電話響起的時候才會有點反應。這點反應會告訴別人:他的某些神經末梢還處於活動中。

“請問路易·布萊裏奧還住在這裏嗎?“有人在內視電話中問道。

“我就是。“他驚醒之後就條件反射一樣去打開那扇通往另一個世界的門。

他與娜拉·內維爾在樓梯拐角處撞了個正麵。娜拉穿著條夏天的小連衣裙,還戴著一頂草帽。她發覺他的目光中掩藏了什麼東西。

“你認出我來了嗎?“她摘下帽子。

這一刻,他眼中的娜拉看不出年齡,美貌可以用冷豔和驚豔來形容——讓人想起3D動畫原型或者是唯美的圖片。

由於外麵太熱,他們進屋在廚房中喝了點冰鎮葡萄酒。他背靠著窗戶,她坐在小圓凳上——就像當年在裏拉鎮一樣。

很明顯可以猜想得到:他們彼此對將要發生的事情都有自己的小想法。然而,他們更喜歡把這個想法埋藏在心裏。

不管怎麼樣,他們還是說著話,還是高興地將手中的酒喝光。而且相互還露出一種恬靜的微笑,就像是兩個純潔的精靈。

與此同時,就像在隔壁的房間中一樣,墨菲·布隆代爾正在等著同樣的娜拉穿著打扮好——她又回到了伊斯靈頓。她最後拿起了電話。

“你還記得泰倫嗎?“她說著話將他又帶到客廳,“我姐姐的朋友,就是那個第一次邀請咱們去鄉下的那個。是她在給我打電話。至少你還記得,“她接著說,“那些漂亮的母鹿吧?咱們去池塘的時候,它們從樹籬笆上偷偷看咱們。還有馬科斯·巴尼用摩托車帶來的幾公斤櫻桃?“

“我記得很清楚。“他回答說。說話的時候他乖乖地隨著她一個房間、一個房間地轉悠,似乎是在用思想重新參觀他們昔日激情的廢墟。

“你還想長期在美國工作嗎?“

“我不知道,“他說,“這取決於很多事情。不過,不管怎樣你都可以留在這裏,隻要你願意。“

天稍晚的時候,他們打車直到羅瑟希德,還一起沿著泰晤士河散步。娜拉繼續開心地串起以往的回憶,而墨菲,隱藏在藍色的墨鏡後,用口哨吹著菲爾·科林斯的幾首曲子。這時候的陽光依然很火辣,將風景、屋頂、汽車、橋和橋上的行人照得晃眼。一切都是那麼亮。

在這個不斷膨脹、急速變化著的宇宙中,還有一個不同的世界。那個世界中娜拉一直是孤單的一個人。那個世界中,她在兩三部沒有人看過的電影中扮演過幾個小角色,最後跟她的精神病醫生住在了一起。那人很胖,可能是個騙子,最近剛做了葡萄酒經紀人。

他們住在圖盧茲地區的一套帶彩畫玻璃的海邊豪華別墅裏。在那裏,她作為一個常守空房的被拋棄的女人,整日以逗貓、看偵探小說度日。

她從來沒有聽說過萊布尼茨。

她差不多五十歲,臉有點虛胖,總是戴著黑色墨鏡,穿著很短的裙子,內心中將自己永遠停留在十七或者十八歲的年紀。

在與這個世界平行的另一個世界中,她卻在布萊裏奧身邊。她顯得那麼年輕,就像是他的女兒。當他們驅車在夕陽下或者是成熟的麥田間的時候,他們被一種憂傷凝固住,兩人都沉默不語——因為即將分手。他們的樣子就像兩個圍繞著一個紅色星球運行的兩個死去的航天員。

最後,也可能還有一個永無止境的世界,那裏誰也沒有存在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