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時候,大概我五六歲吧,我看到了一版插畫圖。插畫圖上畫的是加拿大一片堅冰覆蓋的北極凍土帶,兩個穿著厚厚的棉襖的愛斯基摩人的孩子在晴天臨近海麵的冰原上獵取海豹。獵取海豹的方法很簡單。隻要發現冰麵上的小小的冰窟窿就可以了——冰窟窿下麵往往住著海豹,因為剛出生的海豹需要通過這個洞口呼吸,他們通過薄冰觀看,等幼小的海豹在冰洞上仰起頭呼吸,就用鋼釺紮穿薄冰,紮在小海豹的頭上,穿過小小的海豹的眼睛和鼻子,小小海豹嗷嗷尖叫掙紮,卻無濟於事。
這給我幼小的心靈帶來了震撼。有好幾個夜裏我總是夢到海豹,夢到海豹的血染紅冰麵垂死掙紮的樣子。一旦我從夢中醒來,我就再也睡不著了,我總是不斷地想海豹。海豹慢慢地在我的腦袋裏形成了一股清晰的畫像,它時不時地就從我的腦袋裏冒出來。我想要保護海豹,保護海豹不要被這些愛斯基摩人獵殺掉。我不可抑製地幻想著,我在那一片北極凍土帶,在太陽天裏,穿著厚厚的棉襖,行走在冰麵上,看到了海豹用來呼吸的小冰洞,就一點一點地把它弄大一些,把家裏凍好的魚喂給它吃,讓它們吃上癮。給爬上冰麵的小海豹在陽光下理順毛發,帶著爬上冰麵的小海豹散步,拍成一排,向著陽光走去。若是看見了獵取海豹的愛斯基摩人,我要和他們打鬥,拯救海豹。
後來,大概在我六歲的時候,海豹成為了我最好的朋友,成為了我的影子。無時無刻我都覺得我的身後跟著三隻海豹,兩隻黑色的海豹,還有一隻白色的海豹。那隻大一點的黑色海豹,我稱它為強尼,小的黑色的海豹我教他約根。白色海豹是個小姑娘,我叫她朵朵。我走到哪兒,它們就跟著我去哪。它們呆萌的腦袋似乎總是裝著很多天真與快樂,它們前鰭在地麵呆呆憨厚地向前移動,拖著累贅的後肢,彎曲的跟著我的步伐爬行,在地麵上留下一片彎曲的痕跡。它們高興的時候會笑,他們累了會趴著地上,像一隻泄氣的小狗一樣,向我撒嬌。
我和跟在我身後的海豹每一天都有很多話說,這樣說也可以,我每天十分之七的話是和海豹說的。我的爸爸媽媽還有周邊的朋友都覺得我有病,覺得我得了臆想症。爸爸媽媽帶我去了看了很多醫生,醫生都覺得我有點問題,但是又不知道如何治療我。爸爸媽媽為此傷透了腦筋。而我以前的一些朋友,甚至是老師,開始拿我總覺得我身後有海豹的事取笑我,有些孩子一看到我,就嘲笑著我說,喲喲,阿燊後麵跟著三隻海豹喲,瞧,兩隻黑海豹,一隻白海豹。
為此,我同不少孩子都打過架。
海豹隨著我的長大,他們也在緩慢地長大,他們跟隨著我的增長速度,增長著身體。在我十二歲的那一天,應該正是我十二歲的生日,海豹和我一起度過了我過得最開心也是最傷心的生日。我十二歲的時候,我爸爸媽媽接受了我與幻想中的海豹做朋友,所以爸爸媽媽為了讓我生日過得開心,那一天,爸爸媽媽帶著我去了海洋動物園去看了海豹。我爸爸媽媽出了很大的力氣,讓我當了一次海豹喂養員。
海豹喂養員教我怎樣喂海豹。然而我並不需要他們教我怎樣喂海豹,因為我在想象中已經喂過我的那三隻海豹無數次了。我一邊和強尼、約根和朵朵聊著天,一邊喂著魚給強尼、約根和朵朵還有動物園的小海豹吃。小海豹們一個個溫順地圍繞著我。我還和強尼、約根和朵朵一起遊了泳,我感覺得到,它們三個一起拖著我在水裏來來回回地遊動。
那一天,那三隻海豹是那麼地開心。它們對水很喜歡,但是因為我一直都在陸地上行走,而它們又得跟在我的背後,所以它們很少下水。這次我們在所大的動物園的泳池裏,它們無比地快心,而看著它們開心,我也無比地幸福。
那天我們直到黃昏才從動物園裏出來。我走在前麵,三隻海豹按大小排在我的後麵,我們一起穿過紅綠燈,穿過來來回回的街道與人群,迎著夕陽一起溫暖地走向回家的路。
在那一天晚上,我和我的小海豹一起睡。強尼蹭著我的臉睡了,約根趴在我的肚子上,朵朵靠在我的肩膀上。白天我玩的很累,睡得很死,做了一個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