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仿佛著了魔,像凝成塊的冰一樣的烏雲被剖解地七零八落,縫隙間雀然躍出久久不願離去的白雲,還有柔弱而堅強的月光,共同形成一張怪異的畫麵。
在電影裏,這往往預示著在小鎮的某一個角落裏有一隻力量強大,且來自於黑暗的頑靈正在實施它籌謀久遠的瘋狂計劃。
香蕉黃跟西瓜綠糾纏在一起被我踩在腳下,凜冽寒風似是尋得突破口瘋狂掠去我的溫暖。夜幕黑為這衰落的村莊籠罩上一層淒異。木瓜籽般的橙色路燈亦如願顯示出了它的力度。
忍受不了長年欺辱跟陷害的我還沒有擺脫雨夜月下憤怒惡魔的擺布,從他脖間噴湧而出的動脈血腥味還在我鼻間蕩漾,但我至死不悔。
開始警方認為隻是失蹤,舅母焦慮不已。表妹們若無其事,除了那個終於失去了她常年嬌縱庇護的梅袁,不停歇地用她那令人作嘔的女高音在啼哭。不知情的人還以為她遭遇了全家死光的厄運。我如釋重負地暗笑。
我像是變成了一隻蜘蛛,拚命地在用自己的八條腿在腦海裏編織一張密密麻麻的陰謀網。看見警方得到僅有的皮毛線索離去後,我避開所有來自暗處淩厲的目光回到了奶奶的房間,我看著鏡子裏的自己,喃喃自語,我知道這個世界是不公平的,但從沒想過會這麼不公平。因我是弱者,就必須擔下全部罵聲與不理解。我也不奢求誰會願意懂我,願意告訴我這其實並不全是你的錯,隻可惜人人都隻在乎自己的利益,不惜損毀他人的利益,這樣順水推舟的事情看起來,似乎在道德上也完美到無瑕。
開始我也隻是一味指責自己,後來發現那些堂而皇之的人用盡一切冠冕堂皇的理由,用謊言包裹謊言,看著他們如何自相矛盾,利用自己的閱曆跟權力為所欲為,我才知道話既然是人說的,那怎麼說都行,我還傻傻地真以為這全都怪我自己,不舍得抱怨一句。
還以為這樣做是偉大嗎?
當我試圖戳破真相,真理都站在我這邊時,金錢卻站起來發言了。
他們會說這是生活對你的磨練,你要能吃苦,甚至惱羞成怒,拽下麵具告訴你:就是這樣,你能怎麼樣?
什麼理由都有,歸根究底不過是剝奪我的利益,維護強者的強權。這已經是二十一世紀,卻始終存在這麼多理所當然肮髒陰暗的現象。
如果一個人走投無路,受夠不公平的待遇,兔子急會咬人,狗急會跳牆,人急,會做些什麼呢?我先安撫了舅母那個笑麵虎,還有那些小白眼狼,接著我找到了正在鬧情緒的梅袁,看著她正在演一出:孤立失態的自己以顯示出自己還有那麼點倔強跟勇氣的愚蠢行為,這正是個好時機。想起當年父親離世死因不明,事不關己,為了盡快解決而選擇敷衍了事都說是猝死的。我知道這是不可能的,這不禁讓我聯想起梅袁的心髒功能並不完善。
我走到三樓,看著那個曾經困過表姐的小黑屋,那個舅舅特地用來對他親生女兒施虐的房間,而此刻這個舅舅最憐惜的小賤人正在房間裏麵抽泣。
好惡心。
我戴上一雙透明手套,走進房間。她眼睛立即發光,以為我這個奴才又來請她下樓去參見她刻薄的母親。她低頭哭的更猛了,真是比平日裏更招人憐愛了。
“大姐也經常因為舅舅在這裏哭泣。”我走進房間裏,用興師問罪的口氣。她的哭聲停頓了一會兒,“也因為你。”我獰笑。她沒任何回應。我開始喋喋不休地講述發生在這個小鎮的恐怖故事與傳說,不為什麼,隻因她最膽小。
我生動形象地,樂此不疲地反複企圖淹過她那淒厲的哭聲。“就有那麼一個住在宿舍的男生,半夜躺在被窩裏拿著一把刀…”我假裝拿著一把刀放在脖子前,“不停地用力來回鋸自己的脖子…”我假裝害怕著。連天都在幫我烘托氣氛,突然響起了雷。“想起當初我在這裏過夜的時候,總覺得外麵有一個穿著藍色西裝的男人盯著我…我動彈不得…還有彈珠落地的怪聲,聽說是眼珠?那時風吹的特別大…”
話聲一落,碰巧也吹起了風。“舅母這次回來是不是變了許多?簡直脫胎換骨。據說人意外死後就有一些不懷好意的鬼霸占其身體,繼續苟活於世,外表看不出來,隻是性情會大變。”她害怕地尖叫,哭的更慘了,卻令我更厭惡。她繼續大喊要爸爸回來。“回來?回來做什麼?聽你說我今天打了你哪裏明天偷了什麼東西,吃飯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哪些活不願意幹嗎?”
她仿佛發現了什麼大秘密一樣膽怯地看著我,眼神中更多的是理虧。“我待你不薄啊…”我苦笑著,有點後悔自己吐出這麼低俗的台詞。想起那些無法言語的事情太多,我就放棄了辯駁。“他不會回來了,想知道為什麼嗎?”我譏笑過聲色俱厲道,“他隻是為他平日裏的所作所為,付出略微皮毛的代價而已。”說完,正好斷電,我關上了門,死死把門把攥在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