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多日後,當孩童昏迷醒來,眼前的一切或許終於可以讓他找到足夠的理由去相信所謂的傳說,其實是真的。
那是一個災年,天火落下,幹旱使得大地欠收。繁重的征占勞役使得視野所見全是一片寂寥。可那也是一個瑞年,因為神眷顧了他們。那一年,天落下了一場穀雨,大地被金黃所覆蓋。有些人活了一輩子都在信奉神明卻終其一生也不曾窺得什麼神奇。有些人卻顯得幸運得多,因為正當他們彷徨無助、即將放棄時,神跡卻適時得出現在了他們麵前。
數年後的某日,又一個災年來臨,較上次更為嚴峻的是這片南方的土地已經一整年不曾下過雨了。對於這片土地,這兒的人,接連的旱災那是極為罕見的事。
市井中,往昔的光景重新掛在了路人的嘴邊。思緒裏的一幕幕又一次被翻出浮現在人們的麵前。他清楚地看著的每一張布滿虔誠的臉,那是發自內心的深信不疑。如他料想那般,但凡親身經曆過,大抵都已經抗拒不了選擇“相信”這一答案。
期待的日子無情的走了,無論是金色的雨或是藍色的雨,明暗更替過後,天空什麼都不曾落下。一個人倒下了,一群人倒下了,所謂的神大抵真的已經離他們遠去了吧。這一天,孩童真正成長為一名少年,他清楚的看到大地正被可怕的絕望感所籠罩,一種恐懼感無情的吞噬了人們原有的希望。
如果不曾親眼看見,他也不會一直堅信。對於神,那是活在了別人嘴裏,住在了破舊的書上,被一些人記在了心中的存在。並無好感,也無厭惡,有無皆可。可是,那一年給他的印象著實是太深了。那滿地覆蓋的金黃是自己所見的最為美麗的光景。無法看到神的樣貌則令他至今仍感到深深的遺憾。
他在神降臨的那天昏倒了,沒有過多的記憶,醒來時隻剩下眼前的金黃與人們那歡慶的臉龐。他聽說神來過,送來了穀物。師傅也告訴自己,那天的天象異常壯麗,隻是傻徒兒卻無緣親見。至此,一株叫做認同的芽便在幼小的心中下。現在,那個送給他們金色穀雨的神離開了,如果可以選擇,他願意執著的選擇不信吧。
來年,當雨落下過,糧食豐收過一遍又一遍,雖時有人提起舊事,但是很多人都不再將話題牽扯回過往。漸漸的,對於那些過往種種大都也就淡去了。關於神的事也、便如同清晨的薄霧一般,風一吹盡是消散無蹤。
“你相信這個世界有神明嗎?”屹立於叢山險處絕壁前,俯瞰世間芳華繁景,一個胡子灰白的中年人細聲地問著身後年紀不過二十的青年。
青年微微帶著笑意恭敬道:“流火之年,天顯奇像。徒兒隻是聽聞,無緣得見,姑且也作相信吧。”
中年人聽過回話輕輕轉過身來,平視著眼前的徒兒,他徑自喃喃道:“怕如今他也是這樣年紀了。“
風吹動著中年男子腰間的玉佩,那是一塊通透的六邊形玉牌,也是當今武林最高身份的象征。輕撫著玉牌,他的願想實現了。數十載苦心經營,曆經數不盡的風浪波濤方才鑄造今日所成。如今這般獨立群山之巔,想必會是十分愜意,可中年人的神情卻始終沒有露出過一瞬間的愉悅。他也想過驕傲,但由始至終卻都無法獲得這樣的體驗。哪怕現下他已經名滿天下,他也未曾得以滿足心中那點為自我而驕傲的快感。
緊緊鎖著眉頭,中年男子對著身後人說:“你去幫我找到這個人,引領他走向自己該有的未來。這個世界不需要神,更何況根本就沒有神。“
“尊師命。徒兒定將完成師傅所托。“微微扯動嘴角,那是一抹不易察覺的笑。他終於可以下山了,的確這種期待中的日子一等就是五年。如今便是這刻,上天的安排讓他在與遠在另外一方土地上的那人一同開啟了踏足彼此交織的人生之路。
遠在南方大地一處山野郊外。一名少年二十出頭的少年正踏足著自己二十載來第一次的遠行之旅。少年身子較弱,本與師傅居住在一處山中過著些平淡的日子。所有關於外界的認知,他也隻能從書籍中探尋一二。曾想過要到遠些的地方去見識一番外界的景象但因為師傅,因為自己身體的原因卻都無法成真。料想一輩子也終究不過與這大山相伴到老,可如今玩笑便給了他這樣一個機會。下山的時刻到了,若不是他的師傅在前些日子毫無聲息得失去了蹤跡。這一步想必也不知會是何時。
山外風情,自然是他所不能猜想的。獨自翻山涉水,路過幽穀溪流。他不知走了多久,用了多少時日。倦了累了,他息於岩上叢見,直至見到眼前一群與自己長得相仿的人群聚居處,他如同卸下千斤重擔,緩緩的閉上了眼睛讓身子順勢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