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尼斯拉夫斯卡婭與葉賽寧雖然隻是同居,但她認為自己與葉賽寧已是正式夫妻。此時的別尼斯拉夫斯卡婭雖然勝券在握,內心卻另有一番淒切的感覺。
葉賽寧十分信任別尼斯拉夫斯卡婭的辦事能力。當他不在莫斯科時,事無巨細,統統托她辦理。1924年葉賽寧離開莫斯科去高加索之前留下的證明信中寫道:“茲委托加琳娜·別尼斯拉夫斯卡婭代為同國家出版社簽訂拙著《白樺花布》詩集的出版合同和領取稿酬。”
可是1925年3月21日,葉賽寧給她的信中有一句話又這樣說:“親愛的加琳娜,您對於我來說親近得如同朋友,但作為女人,我一點也不愛您……”
所以,葉賽寧與別尼斯拉夫斯卡婭的共同生活為時並不很長,他從巴庫寄給她的最後一封信是1925年5月11—12日寫的,其中提到他健康狀況欠佳,需要檢查和療養,此信最後一行已預示著他們即將分手:“身體恢複之後,我將改變自己的生活。”
一個月以後,即1925年6月16日,葉賽寧在給妹妹卡嘉的信中寫道:“發生了很多事情,變化很大,其中最大的變化是我的生活的改變。我要娶托爾斯塔婭,並一起去克裏米亞。”
4
托爾斯塔婭就是列夫·托爾斯泰的孫女索菲亞·安德烈耶芙娜·托爾斯塔婭。
他們倆是在一次家庭晚會上認識的。高貴的出身,冷豔的臉,上流社會陶冶出來的“範兒”,托爾斯塔婭即刻讓葉賽寧入迷。
他像一個發高燒的人一樣,不顧一切地再次墜入愛河,1925年9月,他就和索菲亞牽手走進教堂,讓她成為自己的第三任妻子。
然而,婚後沒多久,他們才發現彼此間巨大的不可彌補的距離,生性熱愛自由、狂放浪漫的葉賽寧感覺自己被關進了一個巨大的籠子,充當了婚姻的奴隸。他的脾氣越來越無常暴躁,筆下也難再有詩情畫意流淌。
不久前,他突然給早已離婚且改嫁的前妻吉娜伊達·拉依赫寫下了一首詩《給一個女人的信》。在這首詩裏葉賽寧對自己的迷途做了深刻的反省,他說迷霧使他“撲朔迷離”,風暴使他的生活“翻轉了天地”。所以“盡管對職責十分清楚,卻走下了大船的底艙,為了不看人們的嘔吐”。這個底艙就是“俄羅斯酒館”,他痛苦極了,因為他不明白“不祥的事變要把我引向哪裏……”
他徘徊,他迷亂,他絕望,導致精神抑鬱症越來越嚴重。跟托爾斯塔婭結婚後僅僅兩個月,他就不得不住進了精神病院治療。
可是,沒用!沒用!內心裏就像長了草,眼前不斷出現種種匪夷所思的怪意象,夜裏不能睡,白天無法安然。一會兒想放聲大喊、奮力咒罵,一會兒又怕聽到一點點聲音;一會兒覺得自己是俄羅斯最偉大的詩人,一會兒又感到寫出來的每一個字都那麼沒有意義;一會兒認為自己是時代的寵兒,一會兒又看見秘密警察在跟蹤監視;一會腦子裏是群眾潮水般的掌聲,一會兒又是索斯諾夫斯基那幫左派評論家對他的否定。反駁不行不反駁更不行。喝酒不行不喝酒更不行……夠了!這一切真的夠了!
挨到1925年12月28日,他終於決定不再讓自己受煎熬。
他來到他和鄧肯度過甜蜜新婚日子的那家旅館裏。這個把詩視為生命的詩人用生命寫下了最後一首詩。而詩中那個一再提到的“朋友”,據研究,就是被他一負再負的別尼斯拉夫斯卡婭……
5
最卑賤不過感情,最涼不過人心。
這個時候的別尼斯拉夫斯卡婭也正沉浸在她人生的又一次黑色海洋中。
葉賽寧第三次跟別的女人結婚,讓別尼斯拉夫斯卡婭精神上受到極大的刺激。但她的性格和為人決定了她隻能去做一棵被嚴寒扒盡枝葉的白樺樹。
她知道葉賽寧的性格弱點,任何人也改變不了他的主意,因此她隻得滿懷憂傷卻又不失高貴地忍耐著這個世界給予她的所有傷害。
可是,她一個弱女子終究怎麼能敵過情感的無情摧殘呢?
她病了。
1925年秋天,她患上了嚴重的神經衰弱症,整夜整夜睡不著覺。漫漫長夜似無邊的驚濤駭浪,她是無助的一葉小舟。她不得不到療養院去療養,效果不明顯。12月,她又去到特維爾省的一個僻靜的農村去休養,那裏有葉賽寧詩中描繪過的鬆香陣陣的大森林、有麥子、灌木叢、扁角鹿、鬆鴉……她想在這寧靜美好的大自然裏恢複內心的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