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風吹起一圈黃土,初升的朝陽奮力掙脫開來,刺穿雲塊,崩出萬千金線,縱橫交錯一道道射向大地。
高大的石牌坊仿若鑲上一身金邊,牌坊上“躲水”兩個字尤為顯眼!此時牌坊下一個滿臉稚氣的少年,眯著眼,像睡眼惺忪,又像躲避著刺眼的陽光,愣愣的盯著牌坊出神。
少年大約十來歲年紀,頭發蓬亂,發髻處胡亂的係著一條沾滿油漬的藍色布帶。因為仰著頭,布帶混著散發貼著脖頸,一陣風吹來,布帶晃來晃去,似乎感到癢,少年用手將布帶撫至身前。一番動作才發現脖子早已酸麻,用力拍了拍脖子。
“原以為這起名叫躲水的村子定是在大江大河之畔,沒想到..嗬..”舔了下幹裂起皮的嘴唇,少年不禁一聲苦笑。
少年名叫程風。
程風不知道自己到底走了多少路才走到這個曾經魂牽夢繞如今卻又出乎意料的地方。看著與陽光交相呼應的滿眼黃沙,心裏不禁又輕聲的問了下自己,自己真的應該來嗎?
兩個月前,當看著陪伴自己十三年的父親閉上雙眼再也不會睜開的時候,程風就打定注意這輩子可能真就一個人過了,不曾想,收拾東西翻出的一封書信,才發現自己並不是一個人,還有一個與自己有著關係的女人。這個隻有在別家小孩口中才能聽到的叫母親的女人。
如今總算走到了,對於程風來說這個地方根本就是另一個世界,沒有山,沒有樹,更沒有對得起“躲水”這個名字的江河,他不敢想進村後找到書信中的那個女人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也可能跟這地方一樣,有著一張黃沙般的臉,或者一頭灰土般的長發。
沉思許久,陽光灑滿整片大地的時候,程風才拿定主意“不說千辛萬苦,百辛百苦是有了,既然來了,哪能不見的道理”
“噗..噗!”
程風用力拍打幾下早已破破爛爛滿是塵土的衣服,立馬蕩起一團土霧。雖然程風也是在山村長大,可從小父親不曾斷了教他識文斷字,研書習禮,更何況這次要見的是未曾謀麵的母親,更不可一身塵土亂了禮數。
收拾一番,感覺差不多了,程風係啦著露著腳趾的布鞋,向村中走去。走進村,才發現這個盡是黃沙的村莊真不是一般的大,村的正中是一條硬土墊就的寬闊大道,大道兩旁林林總總掛滿各種旗幟招牌,鐵匠鋪、飯館、醫館、客棧等一應俱全,最讓人吃驚的是村裏竟然有個以樓字冠名的鋪麵,程風記得這種叫什麼樓的鋪麵隻有在來的路上幾個城裏才有,他不知道這些叫什麼樓的都是幹什麼的,他隻從名字上理解可能都是賣花的,因為都是叫些春花樓,萬花樓什麼的,可這村裏的樓的名字卻沒有花字,歪歪斜斜的在旗子隻有淡淡涼薄二字。
“涼薄,涼薄...對了!書信中所說母親所在的地方不就是這涼薄樓嘛”程風有些激動。這種激動像吃包子咬好幾口終於咬到餡一樣。
“砰砰..砰砰砰!”
涼薄樓的大門是從裏麵上上的門板。程風一邊敲一邊看著大道上稀稀朗朗多起來的路人,他發現似乎這些人雖然都在走可是他們的眼睛都在盯著他一樣,他不知道為什麼這種眼神讓他有種想鑽到地縫的感覺。
程風加緊了敲門。“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哪個殺千刀的!啊...不知道老娘晚上的活嗎?大白天的敲什麼敲!啊...來了!別敲了...他媽的!壞了老娘的好夢!”
程風聽著罵聲,趕忙住手,縮著手腳站在門邊一動不動,大氣不敢喘。
“嘩啦!”
程風知道這是裏麵門栓抽開的聲音,感覺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緊緊盯著大門。
不時門板晃動,裏麵探出一個婦人,頭上插著一支脫色的竹釵,零星的幾點釵墜在亂糟糟的頭發上分外顯眼,半邊身子隨意披著一件粉色長衫,一隻手使勁的揉搓著雙眼。
程風微微一愣。這難道就是自己所尋之人?程風愣神的功夫,那婦人也正一邊揉搓眼睛一邊上下的打量程風。
“咦?這是誰家的孩子?毛都沒長齊就來敲老娘的門!喂!說你呢?替你爹來敲的門吧?”婦人用手推了推程風。
“呃..不是..那個我是來找我母親的..你..”程風吞吞吐吐。
此時,路上行人聽見婦人罵聲早就三三兩兩的在涼薄樓門口圍成了一圈,聽見程風說來尋人,幾個好事的起哄.
“我說花仆子,這不會是你兒子吧!”
“唉..大夥還別說,這小子還真跟花仆子挺像,都說女兒像爹兒像母,這肯定就是她花仆子的野孩子了”
“看這小子打扮,不是本地人,花仆子你不是從不出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