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克拉希太太說,她敢肯定頭骨是她兒子的。她向上帝發誓但願不是他的頭骨。她知道他額頭生得低而前傾,頭的形狀像雞蛋,還有幾顆金牙齒,但她說不清一共有幾顆。自從他換過乳齒之後,她一直沒法對他的口腔產生興趣,盡管她本來還是很想的。她抽泣著說,她的兒子是個好孩子,凡說他是小偷和殺人犯的人都是胡說八道濫撒謊。拉斯尼在叫孔的希臘人驗屍案了結時曾這樣稱呼過弗蘭克,因此聽她這樣說時臉都漲成了豬肝色,但他不過起勁地搔了搔他的癢處,清了清嗓子,打斷了證人的盛讚,告訴她說,她必須注意聽塞塔羅格問的問題,沒有問到不要自說自話。然後他點點頭,微微一笑,算是把話裏的刺兒收了回去。
麥克拉希太太說她反對把她兒子的遺骨裝在袋了裏招搖過市,像收空瓶的人撿的骨頭樣,並說她希望盡快將他的遺骨掩埋起來,說完這話後,她就讓塞塔羅格副巡官向她問話。她回答說,去年十月中旬前後,她賣了一些東西給半拉子諾曼·希林斯沃斯,其中有罐頭肉,上麵的商標跟出示證據上的標簽和罐頭很相像。他買下這些東西時說,他要旅行去卡羅琳河東邊的海岸某地。聖誕節前不久,他又來找她,說他剛剛回來,她還沒問他,他就繼續說他曾看見她兒子在一條河邊紮營,但他沒把河的名字告訴她,又說後來在土著人的幫助下,他查清了她兒子的永久營地,並去那兒偷瞧了一下。
他說他沒有跟她兒子講過話,她覺得這很奇怪,因為她當時並不知道他們兩個在美麗桑德河吵過一架。自然她很想捎個口信給兒子,就要希林斯沃斯再到那一帶海岸去。他答應等氣候幹燥時再去。但他沒有履行諾言。她後來又問他時,她不時這樣問他的,他的回答總是躲躲閃閃,實際上曾有一兩次說,他肯定她兒子已經走掉了。他因誘拐雷斯的那個四分之一混血兒而坐牢之前也曾這樣說過。那次之後,她隻問過他兩次,因為她已經得出結論,他根本就不打算再回去找他了。
“這個狗日的!”她突然叫了起來,轉身對著諾曼說,諾曼跟馬克坐在律師的長凳上,對他揮了揮拳頭。“黃丁狗——雜種東西——他根本就沒有這個打算——因為他知道——上帝呀,他一直都知道我的親兒子不見了——死了,不見了——死了,不見了——因為——因為——因為他把他殺死了!噢,你這個雜種狗!——看我用手來抓你——我要——上帝呀,我要——”
“你自己平靜下來,夫人,”拉斯尼叫道,“請你自己平靜下來吧。可憐的心煩意亂的人兒!親愛的!可是——可是——噢,監管員,你最好把她帶下去——小心點!小心點!別讓他碰著她——別碰著她!”
諾曼被這突如其來的爆發驚呆了,麥克拉希太太發狂地哭著被人帶走之後不久,他又大吃一驚,因為當他環視法庭周圍時,他看見了許多譴責的目光。他第一次感到不安起來。他瞥了馬克一眼,發現他看樣子也很不安。跟著,他又瞥了尼博森一眼,他正坐在他一邊記筆記,發現他好像挺高興似的。尼博森點著頭,眨著眼,好像在說:“這不!我跟你講過這事很嚴重。最好請我跟你打官司。”諾曼沒理他。
接下來出庭作證的是幾名找到骨頭的騎警,然後是奧克利姆內爾,他把如何訊問麥克拉希太太和諾曼,如何在後者好像要逃走時把他逮捕的情況描繪了一番,跟著是塞塔羅格,他把這兩個證人的供詞念了一遍,又把在穆蘭穆拉克部落已經搜索和仍在繼續搜索的情況講了一下,因為據說淹死的少女托克·潘就是跟該部落的人一起逃跑的。這時,法庭休庭吃中飯,大家都餓得饑腸轆轆了。
諾曼在艾麗絲王妃飯店吃飯時,尼博森拿著筆記來了,這時諾曼才知道,原來他不是因為對此案產生無聊的興趣而記筆記的,而是代表他記的。尼博森又主動提出願為他效勞,說他這個案子看起來很黑,事實上,他敢打賭,拉斯尼肯定要對他進行審判。諾曼又謝絕了他的好意,起先很有禮貌,跟著便對他那種意氣消沉的警告不耐煩了,扯著嗓子喊了起來。尼博森咂著舌頭走開了,可重新開庭時,他又帶著筆記回到了長凳上,一邊點頭,一邊眨眼。
下午第一個出庭作證的是查理·克特,他把導致諾曼跟弗蘭克在美麗桑德河打架,以及從此以後兩人結仇一事的細節講述了一番。然後他又描述了一下他在津津河的經曆。他提供證據的方式,或者不如說從他那兒提取證據的方式使諾曼又一次大為驚嚇,也使尼博森點頭眨眼得更厲害了,好像患了痙攣症一樣。
馬克第二個出庭作證。他把克特描繪成殺人狂,弗蘭克描繪成一個白癡,而把警察描繪成一批流氓。他下來時氣喘籲籲,滿麵通紅,塞塔羅格和拉斯尼也是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