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丁狗來了(2)(2 / 2)

打起來了!長矛“噝噝”作響。步槍“乒乒乓乓”。男人們咆哮、號叫。遊牧部落發起衝鋒,勇猛地戰鬥了片刻,動搖了,轉身便逃。幾個島人衝到帳篷邊,帳篷已倒塌,散亂在四周,像一條起水落地的絨毛梭子蟹。他們朝帳篷撲過去,把它從下麵壓著的人身上扯開,又把苦林魯阿從克瑞特緊握的拳頭下拖了出來。

苦林魯阿像大風中的海膽一樣滾來滾去,把抓他的那些手和踢他的那些腳都擺脫了,站起身來,血從他的脊梁和肚子上直往外湧,他一頭紮進灌木叢裏,後麵跟著一片彈雨。追他的人把他弄丟了。他們散開來,在離他一碼遠的地方走了過去,他躺在那兒,大腿骨被子彈咬了一下。他爬到小河與大海之間的那塊地峽裏,一心想爬到獨木舟旁。他聽見其他逃跑者被抓住時的叫聲和槍聲。他爬出灌木叢來到小沙丘上時,一群追擊的人舉著火把,衝到了海灘邊。他翻身滾進一個窪地,把自己一直埋到脖頸處。

夜晚對追擊者來說過得很慢,而對被追擊的人來說卻太快了。現在想乘獨木舟逃跑已經沒有希望了。追擊者已將獨木舟都拖到高地上去了。但如果苦林魯阿走不動路,他可以遊泳,他可以沿海路遊到航道上,再到大陸。他對鱷魚肯定沒有對蒙裏奇盧和他的手下人那樣害怕。不過,追擊者在海灘上潛行時,他還是不敢離開窪地,因為他們會在他還沒爬到小河邊時就發現他爬動時留下的痕跡。他們在水邊濺起水花,劈裏啪啦地穿過灌木叢,在小山丘之間爬上爬下,決不走得太遠。

黑色的小河水閃著銀光。追擊者的火把暗淡下來。鳥在叢林中動了起來。一隻澳洲鸛從大海飛過來,大翅膀振得吱嗄作響,一見追擊的人就“嗖”地突然轉身,“呱”地叫了一聲。一群澳洲鸛聚集在雅英皮圖利死河上,準備築巢。澳洲鸛築巢。這是偉大的割禮“可樂飽你”狂歡會的時節,為此,雅拉坎班加人正在聚會。

很快,天空失去了星星,灌木叢顯出了本色。腳步聲。當他們發現血和爬動的痕跡時,有人喊了一聲。腳步“啪嗒”響了起來。苦林魯阿最後一次看了看鑲金的地平線。又有人喊了一聲。他們在他周圍舞蹈起來,用手指著,用腳把沙往他眼裏踢。很快,蒙裏奇盧來了,白日的光線也跟他一起來了,好像白日的光線也屬於他這類人。他一露麵,東方突然燒紅了起來,沙地好像鍍了一層金,火焰在他的胡子裏閃亮。他往沙地上的那張臉看了一眼,哼了一聲,舉起了左輪手槍。

苦林魯阿的心髒跳得發痛。他的眼睛發燙起來。在過去幾個小時當中,他曾以生來就會運用的力量忍著疼痛,但此刻他的傷口陣痛起來。但他連發梢都沒動一下。他受過訓練,敢於毫不畏懼地麵對死亡。能夠做到這一點,就證明他是一個勇士,他的一生活得值。他在心中唱著死亡狂歡舞之歌——咿呀,咿呀,咿圖利亞——噢,蒙加利尼武利加——咿圖卡瓦溫尼——

“砰”!苦林魯阿喘了一口氣,從沙子裏掙起身子,身子扭動了一下,打了一個顫,死了。內德·克瑞特吐了口唾沫。他自認為沒有做錯事。他不知道為什麼野人會攻擊他。他隻想到他們背信棄義。這對他這樣的人來說是不可容忍的,而對他們那種人來說卻是很自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