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後,分配好房間,汐顏跟梨開開一間,流溪一間。梨開開是個沒心沒肺的樂天派,很快便沉沉睡去,汐顏卻翻來覆去,有點失眠。
那天聽青錐講了千鋣和白清梧的過去,已經可以肯定的是,那句“東極情起處,甘淵緣滅時”指的就是他們的相愛和相離。而那兩個紙人可以也看做是在影射他倆。千鋣和白清梧相愛,幫她擋了劫數,卻反被白清梧封印在了甘淵,正如男紙人最後被女紙人用匕首刺進心髒。
看得出來,策劃這一切的幕後的人應該是很討厭甚至憎恨白清梧的,不然,也不會采取噩夢、謀殺、恐嚇,這些偏激的方法。所以,肯定不會是千鋣。
畢竟,從這些日子的相處來看,千鋣應該是非常愛白清梧的。即便是最後白清梧對不起他,他對她也沒有半點恨意,甚至還是一如既往的寵愛。
那麼,策劃這一切的究竟是誰?他既然那麼討厭白清梧,既然覺得白清梧對不起千鋣,又為什麼還非要把白清梧弄回大荒呢?贖罪麼?不,贖罪的話,為什麼不早一點帶她回來呢?
對了,千鋣是被白清梧封印在甘淵的,那麼,會不會是一定要白清梧回來,才能解開封印呢?所以他的目的其實是救千鋣?
也不對。還是那個問題,那為什麼不早一點帶她回來呢?
汐顏想著突然覺得有點好笑,她的潛意識裏,難道已經默認了自己是白清梧麼?
嗬,不是的。千鋣不是說了,他從來不會認錯他的阿梧,如果自己真的是白清梧,他肯定不會這樣輕易放她走的。
眼前漸漸模糊,看東西不太真切,汐顏一怔,她竟然,哭了麼?揉揉眼,不對,是霧!
汐顏驀地起身,想要叫醒梨開開,可再一看身側,卻哪裏還有人?糟糕!再去摸床頭的包,果然不見了!頓時有些氣惱,她是有多蠢才會相信梨開開和流溪?隻怕那兩人一開始就算計好了,一個唱白臉一個唱紅臉!
翻身下床,房間裏霧氣繚繞,一切都看不真切,汐顏隻能靠摸索著前進。可是,奇怪,明明下床走兩步就該是桌椅,她走了好一會兒,竟然什麼也沒摸到!汐顏心裏咯噔一下,難道,這裏已經不是她剛剛所在的房間了?!
霧氣漸漸散開,很快便能看清周圍環境。果然,不是客棧的房間。
這是一片開闊的穀地,四周沒什麼樹,隻有低低的才沒腳踝的草,視線很開闊。穀地呈正置的碗狀,而汐顏所在的位置,正好是碗底。風低低,拂過耳畔,帶來些許幽咽之聲。她一個激靈,下意識去摸胸口的血玉,仍是帶了些暖意的觸感,她稍稍安心。
有歌聲響起,似乎悲到了極致,從四麵八方傳來。汐顏察覺到異樣,下意識捂住耳朵,卻並沒有什麼用,那歌聲如同無孔不入的風,直吹到人心裏。
葛生蒙楚,斂蔓於野。予美亡此,誰與?獨處?
葛生蒙棘,斂蔓於域。予美亡此,誰與?獨息?
角枕粲兮,錦衾爛兮。予美亡此,誰與?獨旦?
夏之日,冬之夜。百歲之後,歸於其居。
冬之夜,夏之日。百歲之後,歸於其室。
汐顏聽藍獵說過這隻叫《葛生》的曲子,這是一首悼念曲。亡者獨處無人陪伴,活人失愛孤獨無親,隻求百歲之後同穴而眠。
“顏顏,快來把這個蛋糕藏好,別讓你爸發現了,咱們晚上給他一個驚喜!”
汐顏刹那間心神俱震,挪不開步子,隻愣愣地望著眼前的人。
“顏顏,愣著幹嘛啊?快過來,一會兒你爸就回來了。”
媽媽……淚水漫上眼眶,她定定地看著那麵帶笑容的溫婉女子,多年來的心酸思念齊齊撲上心頭。
“媽!”她撲過去,卻撲了個空。汐顏低頭看看空蕩蕩的懷抱,一時有點反應不過來,媽媽呢?怎麼,就不見了?
“汐顏。”
汐顏愣愣抬頭:“越洺,媽媽不見了。”
“汐顏,過來。”
“你也會不見嗎?”她的淚水止不住往下掉,“你不要不見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