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宴(3 / 3)

孔祥和誠懇的跟在座的都對過一次眼,然後提起酒碗,把剩下的半碗酒分三口喝光,然後挾了塊雞肉壓壓酒。再然後,從何團首開始介紹了起來;

“這位是官渡鎮團練所裏的何團首何大人。”

“這位是吾的姨父,在縣衙幹事的徐大人。”

“這位是本家的孔伯。”

“這位是本家的孔叔。”

“這幾位都是吾的書友,伊姓王,這也姓王。是堂兄弟倆,吾們一起讀書有五年了。”最後他把跟他坐一橫的扯了起來:“這位也是吾的書友,姓毛,伊是江山清湖人,讀了很多的書懂得可多了,年前會考第一名,將來前途無量……”

孔祥和的這番解說,倒使人家不好意思地潮紅了臉:“各位長輩叔伯,同窗好友,晚輩毛家清給大家敬酒,隻是吾的酒量不行,不能一一陪飲,煩請大家一同飲了以表吾的心意。”

毛家清謙遜的跟每一個人點頭,舉碗請酒示意,然後說:“各位叔伯,同年,隨意,吾這裏先幹為敬。”話完分幾次喝下了酒。

毛家清的言行舉止贏得到了別人的好感,以後的勸酒中得到了大家的寬饒。隻是何團首還有一個目的沒有達到,今日的孔家不把伊放眼裏,伊要殺一殺孔祥和的風頭。何團首端起酒碗站著說:“今日是孔老侄的喜日子,這碗酒人粗禮不粗,孔老侄可不能駁了這個麵哦”。何團首挑逗的把酒碗遞到孔祥和麵前。孔祥和上下不得,隻得端碗應酒。“何叔這麼說,那小侄就不好推脫了,吾喝了就是。”孔祥和硬著頭皮把酒喝完,何團首見對方喝了酒,手指扣住碗沿一橫,酒水便淩空了流進伊的嘴裏。完了,反一扣碗左右一照,不見一滴酒滴下,然後把空碗放到桌上,壺瓶蹲孔叔便又給兩個碗倒酒,他怕自己的侄兒喝醉,給他倒了半碗酒,何團首一把奪過酒壺:

“哪有你這樣小氣的壺瓶蹲,怕東家沒酒不是,滿了。”不由分說地把孔祥和的酒加滿,然後把自己的酒倒得跟他一樣滿,把酒壺放在自己跟前,又端起酒碗:“來,孔老侄,老叔頭一碗是敬你洞房花燭長大成人。這第二碗呢,是祝你明年早生貴子,來幹了!”

何團首不容分辯的把酒喝了,孔祥和無可奈何的端著酒碗“何叔啊,小侄真的不勝酒力,有檢點不到的地方請你擔待。……看看怕是這些酒下肚自己就差不多醉了。下午還有很多事離不得伊親自奔忙。就說:“吾今日很多事情,這酒先存著?日後有機會,吾就是一堆爛泥攤在你麵前也心甘情願。”

“不行”何團首態度強硬“哪有你這樣喝酒的?還不如你城裏的書友。人家多痛快,大不了醉了,再說,你喝這點酒根本沒回事。賴酒也不是這樣的。是男人就擺出男人的樣子,喝了!”孔祥和被將了軍:“既然何叔這麼說,那小侄就喝了。”不情願的把酒喝了。

何團首慢慢的把自己碗裏的酒斟滿,又端起孔祥和的酒碗往裏倒酒,擺著一副長輩的樣子:“賢侄莫急,先吃菜,慢慢來,你的酒量好著呢。這點酒對你來說是毛毛雨……”稍坐一會等孔祥和順過了氣,何團首又把酒碗端起了:“賢侄,前兩碗喝了,這第三碗呢,老叔知你是個讀書的料,將來指不定會考個狀元榜眼啥的,今日,吾就借花獻佛祝你來年會試考個頭首,來吧——幹了!”

孔祥和真的為難了,站起來,雙手抱拳於胸:“何老叔,小侄真的不能再喝了……”

正當孔祥和為難之際,他的父親孔瑞雲從旁過來,對全場抱拳作了個揖,端起兒子的酒碗,對何團首道:“何團首百忙裏能來屋裏吃酒,實在是給老孔家麵子,這碗酒小兒喝不了,吾就替兒幹了如何?何團首你看?”

“好的,好的,孔老東家來了,哪還有不行之理。”何團首不能再不給台階,順風就起帆了。孔瑞雲怕兒子拖下去會喝醉,尋個由頭對兒子道:“這裏交由吾陪何團首喝幾杯,祥兒你娘先前找你有話說,你過去看看。”

孔祥和巴不得如此,立馬抽腳從位上退出:“列位多吃點,吾有事先告退了。”

孔瑞雲坐到兒子的座上,先端起兒子的酒碗說:“這碗酒吾多謝列位今日來捧場,包括何團首以及徐老弟兩位,包括祥兒的各個書友,實在難得的很,吾幹了,列位隨意。”說完話,孔瑞雲大氣從容地雙手捧起酒碗,慢飲幾口把酒喝幹,便又吩咐孔壺瓶:“老三把酒滿上,吾要專門敬何團首一杯。”說話間,孔壺瓶已把酒倒滿,孔瑞雲便又雙手端起酒碗,高舉在胸前,對何團首道:“何大人今日登門,來就來了,還備下這麼一份大禮,足見何大人的真心真意了。這實在讓在下受寵難當。孔某這廂真心實意的謝你了——”

孔瑞雲端端正正的朝何團首雙手舉起酒碗:“何大人這碗酒是老孔家的心意,請了——”

何團首見對方態度誠懇,話語間滴水不漏連忙起身應諾:“這哪裏話,隻是何某自己麵厚前來叨嘮,來,幹了——日後就是一家人了。”兩人輕輕碰了一下碗,同時把酒幹了。因為孔瑞雲今天有很多事,不能多陪,吃了這碗酒就要起身告辭:“列位慢飲,菜蔬不好各位將就著,酒有的是,各位放開量喝”特意吩咐孔壺瓶“老三你好好敬敬各位,特別是何團首——”

孔瑞雲起身告退,接下來孔壺瓶分頭敬酒

隔壁席裏已有人開始劃拳行令了。孔壺瓶先和何團首對幹了三碗,何團首這才好像吃到了酒的味道,他反過來又和孔壺瓶幹了兩碗,至此,何團首一人至少吃了有五六斤米酒,雖然米酒隻有十幾個酒精度,但總得合起來也已經不少了。到此時,何團首看出苗頭,知道孔壺瓶的來意,兩人對幹了五碗後,孔壺瓶一點也沒當回事,何團首便提高警惕,不願自己撞石塔——碰硬了。伊對孔壺瓶道:“方才吾已敬了一圈了,你今蹲壺瓶,接下去該你敬團圈了,吾要歇力了。”何團首要借在場人的力,打一打孔壺瓶、再說按禮規來講,也該孔壺瓶敬酒了。孔壺瓶並不推脫這個要求,隻是伊不像何團首那樣帶點強蠻的味道,他呢主隨客便,禮數不能少,酒多少由客人自己定,挨個的敬著酒來。……

何團首慢慢的感到酒的力量起來了,臉麵發起了燙,伊沒想到這米酒還有很好的後勁,便覺得興奮起來,又怕自己會鑽進孔壺瓶的套裏,興奮得話多了有些難以自控,就倚老賣老地和徐大人聊起了政事。因為上半年裏,衢州城裏出了一檔子轟動世界的事,至今那個爛攤子還沒有收攏。何團首趁這個場合和徐大人套套近乎,也好在同桌麵前顯擺資格。伊在腹內打好久的底稿,終於虛心地,低聲,又能讓人聽見聲地,在徐大人身邊輕輕地說:“徐大人前頭吳知縣那案怎麼樣了?聽說捕了幾十個疑犯,起頭的是個殺豬的可真實?”

聽到這件事,徐大人臉上立馬凝沉起來:“世道太亂,人心難平,列強壓頂,國難當頭……抓了那些人又能怎樣?天下還不是這樣亂紛紛……”

聽見兩人談話餘人都停住碗筷,心神像被磁石吸了一樣,都立起耳朵傾聽。那個穿洋衫的王同學已趴在桌上打著盹,聽見議論不由地抬了抬頭,當伊關注精神想傾聽徐大人的高論時,人家卻把話閘刹住了,這令伊很掃興。伊好像對這件事有許多不平,哆哆噥噥著:“姓吳的死得活該,誰叫伊護著洋人……”

“輕聲——”徐大人心驚肉跳地打斷王的說話。王同學的話已是很輕的了,徐大人聽了卻如雷在耳,伊連忙止住伊的嘴:“這位侄輩小心講話,當心被人捏了話柄。官府對這件事絕對不放手的,公眾場合少議為妙……”

眾人都默不作聲了,何團首酒勁上衝,直橫不自在,怎麼也把不住自己的嘴,又低聲地湊近徐大人:“吳知縣死了,誰替伊缺呢?新親家還不往上升一升?……衙門裏就這麼幾個人,新親家肯定有戲份……”

“別胡謅”徐大人趕忙打斷何團首的話:“莫談國事!該吃酒吃酒,不該討問的事莫打聽。”徐大人端起酒碗:“來來來,大家吃酒吃菜。”

“來來,吃酒吃酒”孔壺瓶忙附和著,招呼大家重新回到了酒桌間……隻是,那個王同學對吳知縣的死念念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