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安靜了,不知道自己飄到了哪裏。
這裏真的是太安靜了。
而他懵懵懂懂,看著周圍的世界,那是與他曾經見過的所有的都不一樣的純白色。
他什麼都想不起來,腦子裏都是空白,但是他覺得他應該感覺到冷,因為你看這些,都是冰雪覆蓋著冷礪的岩石,沒有任何聲音一片空寂,隻有白茫之下覆蓋著青灰色平原。
然後他真的感到冷,那種寒風使勁往骨縫裏吹的冷。所以他抱緊了雙臂,埋頭開始走。
為什麼要走呢?
他不知道,隻是覺得需要往前邊走。
他在懵懵懂懂間跨過了奔流著淡藍色魂靈的河流,那些靈魂們或怨憤或平靜,彙聚成了藍色的河流,在如同鏡子一樣沒有溫度的陽光裏奔向一個方向,不停不止。
他懵懵懂懂穿過了一片詭藍色火海,火焰也像是結了冰,連那紅色都消失不見。那飄動向上的火苗像是在水裏的水藻一樣,纏人而柔軟。
奇怪,為什麼火焰要是紅色的呢?
哦,他看見的是藍色,那種如同冰原怪物眼珠一般的鬼藍色。
哪裏來的冰原怪物?啊,那不是那些怪物嗎——身上覆蓋著看上去很柔軟的白色長毛,但他知道那些毛發跟柔軟絕對沒有任何關係,恐怕他的手拂過那些毛發末端都要受傷,流出殷虹的、溫熱的血液。
那怪物急速的、無視著他擦著他奔跑離開,在自由的原野上隨意馳騁,很快就消失在了地與天的交界線;而它帶來的寒風也如同刀子一樣刮過,刮過了他裸露的手臂和臉頰——他又恍惚了。
他是不是有血液流出來?
那種應該是紅色的,溫熱的,有種說不出的味道,但是確實奔流在他的身體裏,支持著他,催促著他。
然後他真的低頭了,第一次看見自己的身體——
纖細的胳膊,淡淡的青色脈絡在皮膚下湧動。但是沒有任何像是紅色的,那些他臆想中的刺目和熱烈。
然後世界更加冷了,連骨頭都要開始結冰,而他的前方卻不知什麼時候多了一座山。
他覺得,那裏就有他為什麼會在這裏的答案。
山體都是形狀奇異的青灰色岩石,冰冷堅硬,像是沉睡的巨龍的鱗片,上麵都結著一層薄薄的冰,踩上去總有種要滑倒的錯覺,但是如果不小心,恐怕那錯覺很快就會成真。
而他努力著去走過這山間魔幻的小路,周圍的石頭上細看還有著淺金色的紋路,時不時有流光竄過,像是沉睡者的魔法精靈,在睡夢中悠閑地飄蕩,總是勾引著他的目光。
最後,在他沒有察覺的時候,他一腳邁步進入了那覆蓋了整個山峰頂部的陰影中。
那時候,他偏著頭看著那些石頭,被他們牢牢抓住了視線。但是當踏入了那陰影的時候,濃厚的沉重感,還有莊嚴感順著腳尖漫過了頭頂,淹沒了他整個人。
他幾乎是一厘米一厘米轉過脖子,然後抬頭看的。
當那條被冰晶覆蓋著的船進入他的視線後,瞬間似乎整個冰原的場景都在他的腦海中:他感覺他像是和這個傳一起飛了起來,陽光穿過了桅杆上的冰投下了破碎的彩虹,還有迷離的水韻;自由的風不受任何軌跡的約束,隨心所至;長毛的怪物們悠閑地漫步在它們的樂園裏,幽蘭色的碩大眼珠在這空明的世界裏也顯得靜謐……
隻有這條船,是如此與眾不同。
比岩石上更複雜的紋路,比任何珠寶都瑰麗的船身,那脈絡裏的瑩瑩光輝,彙聚著一切神秘的想象。
他忍不住想要走上前,小心翼翼地像是接近關鎖著惡龍的山洞,心中充斥著屠龍猛地時候卻又害怕死亡,隻不過這個船不是惡龍,他不會被它傷害。
應該。
然後……
然後他醒了。
「該醒來了,我的王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