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宮裏一片幽深而詭秘的灰暗,曹太皇太後一聲令下,侍衛們退入宮殿深處,開始澆油點火。不過片刻,內裏便開始燃起火焰,刺目的橙光在黑暗中跳躍,熱浪漸漸從四麵八方襲來,繡著金線的重重帷幕受到衝擊,發出陣陣戰栗。
淡淡的煙味混雜著血腥味襲來,簡直令人作嘔,被堵住嘴的溫良辰瞪大雙目,眼裏布滿了紅色的血絲。
曹太皇太後坐在旁的鳳座上,笑得誌得意滿,春風拂麵,那隻保養得宜的右手不斷摩挲著扶手上銜珠的金色鳳頭,仿佛飽含著戀戀不舍,她抬起頭,冷笑道:“自哀家入宮後,曆經四代皇帝更迭,即便如今被你們掐住喉舌,卻也有與你們一拚之力。”
溫良辰眼睛死死地瞅著她,眼中那濃濃的恨意,仿佛立即要衝出來,在曹太皇太後身上狠狠地咬下一塊肉。
“你不必如此看著哀家。當年小公主去世,哀家傷心欲絕,近一年才重新走出陰影,自那以後,哀家便不再是哀家了。”曹太皇太後眼裏充斥著憂傷,片刻後,又轉為笑意,“不過,你馬上便能體會到哀家的心情了。”
溫良辰胸口火辣辣發疼,眼睛更是紅得要滴血。
她死了沒有關係,可是,她的女兒丹陽不能遭遇不測。
看著被火點燃的越來越亮的內殿,溫良辰心中拂過絕望。自八歲那年過後,她拚命發展自身,努力存續力量,一心一意為母複仇,最終得償所願,借刀殺死仇人,運氣甚好的是,她還尋到了一生的摯愛,誕下她最珍愛的女兒,可惜好日子還未過長久,秦元君征西不小心中毒,大越國政進入關鍵時刻,而今日,她又要死於曹太皇太後這一老賊之手。
她不滿,更不甘心,為何她會落得這樣一個下場?
正當溫良辰憤懣之時,殿門外忽然傳來隱約的叫聲:“阿秀,讓我進來!阿秀啊,不要想不開,我有話要對你說……”
溫良辰激動得睜大眼睛,嘴裏發出“嗚嗚”的聲音。
是她的外祖母,李太皇太後來了!
曹太皇太後表情明顯一滯,隻聽那聲音又更大幾分:“阿秀,你若不讓我進來,你定會後悔一輩子……”
曹太皇太後抿抿嘴唇,一揮手,冷笑道:“放她進來罷,哀家也不怕她能玩出什麼幺蛾子。”
侍衛下去吩咐放人,李太皇太後扶著殷女官的手,跌跌撞撞從殿門口進來,還沒走上兩步,便被嗆得一頓亂咳。
見溫良辰還活著,李太皇太後幾乎要喜極而泣,幸虧她今日聽說曹太皇太後生病,心中難安,午後便讓女官陪同來鍾粹宮探望,這才誤打誤撞碰上曹太皇太後行此歹毒之事。
由於李太皇太後走得太急,不小心被地上的屍體絆了一跤,整個人顫顫巍巍晃了幾下,就要往前倒下。
即便如此,李太皇太後也是掙紮動作,拉著女官的手盡快起身,然後拚命往溫良辰方向撲過來,曹太後嘴角露出一抹譏誚,霍地起身,從侍衛手中奪過長刀,架在溫良辰的脖子上,笑道:“不必過來了,你再過來一步,我便在她白嫩的脖子割上一刀,看她能撐到何時。”
“咳咳,阿秀啊,你……”見溫良辰被綁在柱子上,脖子又被曹太皇太後劃了一道紅痕,李太皇太後心疼得眼淚水直掉,“你不能傷害她,快快放她離去!”
“咳,”曹太皇太後一張嘴,便咳了起來,她感覺到眼睛被煙熏得發酸,便眯起眼睛,神情瘋狂地笑道,“我為何不能傷害她?正是她和秦元君那小子使壞心眼,讓我曹國公府落得如此下場,我要讓他們也嚐嚐痛苦的滋味!”
麵對著執迷不悟的曹太皇太後,李太皇太後嚇得幾乎暈厥過去,她使勁掐了一把手心,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她嗚咽道:“阿秀,你知不知道,我為何不讓你傷害她?”
“難道,你就沒想過,當年你難產暈過去之後,坤寧宮發生了什麼嗎?”李太皇太後捂著心口,表情扭曲,神情痛苦。
當年,她和李太皇太後還是未決裂的好姐妹,那時,她比曹太皇太後早懷孩子一個月,某一日,她們正在坤寧宮閑聊,誰料司禮太監王方在茶水裏下藥,李太皇太後和曹太皇太後當場肚子發疼,不幸早產。
曹太皇太後臉上拂過痛苦之色,明顯不願意記起當年生女兒那痛苦的一夜,她眼神毒辣,恨恨道:“我自然記得!我辛辛苦苦生下的女兒,好不容易活到三歲,就因為陛下將所有太醫傳去為你的襄城診治,才害得她發燒一晚死去!你平日看裝甚麼和善大度,其實也不過是一個自私之人罷了!”
曹太皇太後眼睛通紅,近乎瘋狂,捏刀的手一抖,便將溫良辰脖子切出一道血口,殷紅的血順著白皙的脖子流下,曹太皇太後淚流滿麵,破口大罵道:“就是你的好女兒襄城,還有你,害死我的小公主!”
“阿秀!”李太皇太後捂著胸口,突然“哇”地一聲,吐出一口鮮血來。
“襄城死了,她的女兒,也別想活!”曹太皇太後看著與襄城公主相似麵容的溫良辰,忽然仰起頭,桀桀地怪笑起來。
李太皇太後歪著頭,無力地靠在殷女官的身上,又咳出幾口血,紅著一雙哀怨的眼睛,痛哭大叫道:“阿秀,是我的錯,我瞞著你這麼多年,其實,襄城才是你的女兒啊!”
曹太皇太後的笑容還未收起,依然還凝固在臉上,她笑道:“你在說什麼?”
李太皇太後嗚嗚道:“我們二人不小心喝下藥後,在當晚同時產下女嬰,太醫曾斷言,你身體受損,今後不能再生育,他還告訴我,襄城是早產兒,身體羸弱,根本活不過一歲。我那時便想,我已經有兩個兒子了,你卻隻能有一個女兒。我們二人姐妹情深,我、我不能讓沒有女兒,便自作主張……將襄城和小公主對調,因此,襄城才是你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