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體整理完成了。整個山嶺一眼望去,脫胎換骨,就像一個荒野老太婆,被捯飭了一番,去掉陳年的死皮,充入新鮮的生命,灌注富含營養的血液,原本坑陷的腮幫子鼓起來,原來裉了色的雙頰紅潤起來,原來堆積了層層贅肉的腰肢,重現纖細的優美曲線,原來鬆鬆垮垮的那啥,重新挺起了驕傲的山峰。總之,就是好看了。好看了就有人喜歡親近,喜歡親近就不愁沒有商機,有了商機當然就有錢了。
看著曲線優美的山體,連傻乎乎的米曉剛都樂得合不攏嘴,整天憨笑不止。胡敏英卻大有功成身退的氣度,又遠遠地離開了米曉虹,卻不肯退到視線之外。米曉虹為了燒結那天的事,總想感謝他兩句,可是老胡不給她這個機會,也可能是老胡不想要這種無關痛癢的口頭感謝,反正是把個米曉虹整得心裏犯癢,整天腦子裏就是胡敏英,胡敏英。
山體整修好了,僅是第一步。這裏要建設的是滑雪場。既然是滑雪場,那麼第一需要的就是雪。沒有雪,叫什麼滑雪場呀。有兩個方案,一是等,到冬天自然會降雪,就自然有了滑雪場。第二是造,開動腦筋,運用春風的暫缺係統搬移大法,人工製造出一片滑雪場地來。
米曉剛的意見是等。眼下正是夏季,而且還有很多善後性的收尾工作要做,不在乎一時半會兒的。曉虹的意見是現在就造出一個滑雪場來,她的道理很簡單,就是要建造一個全天候的滑雪場,一年四季都可以滑雪的。曉剛說曉虹是異想天開,跟說瘋話沒區別,曉虹說曉剛是木頭腦袋,怎麼就不知道轉個彎,開開竅。
其實曉剛早就開竅了,他之所以主張等到冬天自然降雪,說到底就是想就此把胡敏英撇出去。這一向以來,米曉剛越來越感覺到胡敏英的壓力,胡的進攻勢頭強勁,咄咄逼人,大有不可招架之勢了。米曉剛從心裏恨這個老奸巨猾的東西,心裏說這個老胡純粹就是個老狐狸,他是不會白白給我們盡義務的,這老家夥心裏惦記的就是曉虹。這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的。可米曉剛確實沒有什麼有效的辦法,用來抵擋胡敏英的攻勢。在這個工程中,胡敏英的作用遠遠大於他米曉剛,在老胡麵前,他連個菜鳥都不配。特別是在施工現場,偌大個子的米曉剛,話也說不到點子上,人也不熟悉,傻傻地戳在那兒,最像是一根木頭樁子。
越是這樣,米曉剛的表現欲越強,有好幾次,他強行開口發表意見,指揮工人,把好好的施工秩序攪和亂了,被曉虹好一頓搶白。胡敏英更是對他視若無睹,眼裏根本就不夾他,在許多場合下,他既不是主人,也不是工人,純粹成了聾子的耳朵。這使曉剛想起剛剛建場之時,胡敏英與他密切配合,曾經出現過一段短暫的蜜月期,是不折不扣的黃金搭檔來著。可是,這隻老狐狸一旦突破了最初那段尷尬時日,就不是他了,現在的胡敏英再也不需要夾著尾巴做人,他高調得很,事事出頭,樣樣爭先,唯恐表現得不到位。
令米曉剛稍感安慰的是,現在的胡敏英隻是高調做事,卻一直低調做人。這裏所說的做人,特指擺布與米曉虹的關係。胡敏英在施工現場咋咋呼呼,風風火火之後,就銷聲匿跡,從曉剛和曉虹的視線中淡出,不知去向。這也是米曉剛暫時還沒有對他采取粗暴態度與強硬措施的主要原因。不管在施工現場和外交場麵上表現是何等的糗,到了二人世界,米曉剛還是唱主角的,英挺依然,豪邁依然。在這樣的狀態中對一天作個總結,就讓米曉剛找回了自信,重新標定了自己的位置。也就對那個隻能在工地上賣弄風騷的胡敏英放鬆了警惕。
殊不知,這正是老胡的老到之處。對付這兩個小菜鳥,老胡的道行和權謀堪稱綽綽有餘。他掐算著整個事情的進度,從施工到攻心,都在掌握之中。米曉虹不說什麼,也沒有對他做過任何表示,但這不代表她就沒有動心。相反,正是因為曉虹事實上已經動了心,嘴上才封得更加嚴實,不向他吐露半點好感。
自從介入到這個滑雪場工程中來,胡敏英就有了一種如魚得水般的快感。首先,他找到了心中的女神,米曉虹的確是他心中的神,這尊神在老胡心中占的位置,足以令他對一切艱難險阻都不放在眼裏,赴湯蹈火,奮不顧身,也漫說他早有了老婆,而且這個老婆還有那麼強勢的後盾,就是刀架在脖子上,老胡都不眨眼。從監獄裏出來後,老胡反而把一切都看透了,看淡了。不就是那麼兩下子嗎,老子都到裏麵住過了,老子還怕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