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最危險的時刻
——魏劍美
居住在印度熱帶森林裏的一些土著長期以捕蟒為生。他們一般是倆人一組在森林裏搜尋蟒蛇的蹤跡,發現獵物後,他們並不急於下手——誰都知道,這種龐然大物發起威來可不是好對付的,就連彪悍的豹子和凶殘的鱷魚都不是它們的對手。有經驗的捕蟒人往往會選擇盯梢策略,有時候他們甚至會守候上幾天幾夜。
他們到底要等待什麼呢?答案很簡單,他們要等待蟒蛇完成一次捕食活動。一般說來,腹中還有食物的蟒蛇會安安靜靜躲在洞穴裏呆上數天甚至數十天,直到消化完成排出糞便,這才開始進行下一輪捕食。蟒蛇捕食時特別專注,一旦咬住獵物,任其如何反抗撕咬,也決不鬆開,同時將自己長長的身子一圈圈地繞上來,緊緊箍住獵物,直到對方窒息。蟒蛇這才從容不迫地一點點吞下獵物,讓人吃驚的是,蟒蛇甚至可以吞食超過自身體重許多的動物。
有經驗的捕蟒人會等待蟒蛇完全吞下食物後才出手。一個人扯開大口袋,另一個就徑直上去拖蟒蛇的尾巴。此時的蟒蛇正處在誌得意滿的鬆弛狀態下,甚至沒有察覺到人類的圖謀。等它反應過來的時候,大半個身子已經被鎖進了結實的纖維口袋之中了。失去身體優勢無法完成纏繞動作的蟒蛇並不比一條大黃鱔更難對付,很自然地,它隻有乖乖地成為捕蟒人的囊中之物。
捕蟒本是世界上最危險的職業,就連一向以勇敢著稱的喀麥隆的格巴亞斯族人,其年輕人中敢於繼承父輩捕蟒傳統的都越來越少了。格巴亞斯族人捕蟒一般是集體上陣,鑽進蛇洞中,以火把晃花蟒蛇的眼睛,打頭一人以纏了獸皮的胳膊為誘餌讓蟒蛇死死咬住,其餘人一起發力,硬生生連人帶蛇一起拖出洞來,場麵極為驚險恐怖,稍不留神就可能死傷多人。
同樣是捕蟒,格巴亞斯族人興師動眾還險象環生,而印度人卻可以憑倆人之力就輕鬆完成。其差異就在於後者選擇在捕獲對象最為鬆弛的時刻下手。蟒蛇在捕食之前是高度警惕的,而且充滿了好鬥之心——這是叢林中所有巨蟲猛獸都有的生存本能。而經過捕食的一番打鬥之後,蟒蛇終於達成了自己的目標,心安理得地享受著勝利果實。此時,它的內心裏再無戰鬥的念頭與激情,伴隨勝利而來的巨大滿足感甚至計它淡忘了潛在的危險。事實證明,這時恰恰是它最不堪一擊的時刻,聰明的印度土著成功利用了蟒蛇這一致命的弱點。
也許,我們並沒有嘲笑蟒蛇的資本。現實生活中我們人類又何嚐不是如此?在目標沒有達成之前,很多人都可以做到“聞雞起舞”、“枕戈待旦”,即使麵對強大的敵人或者巨大的困難,也可以毫無懼色地迎難而上。而一且達成一個或幾個階段性的目標之後,往往就顯出誌得意滿之下的鬆弛和懈怠。殊不知,此時恰恰是最為危險的時刻。凶悍勇猛如中國的項羽與西方的拿破侖,其實都是捕蟒故事的人類版本。
安妮又贏了
——林波
安妮曾經是個跑得最快的人,至少在她們的街區。
安妮贏過長腿的湯米,在800米第2圈時超過了吉姆,甚至比號稱“男孩子中的獵豹”的湯姆森的速度還要快上好幾秒。
但這一切都是車禍發生前的事。
安妮一聽到腳掌踏在地板上的奔跑聲就心碎,那聲音曾經也是屬於她的。可是現在,她永遠失去了奔跑的權利。上天不公平!她曾經是個跑得多麼快的女孩。她曾經贏過那麼多懷疑她的速度的男生,然而現在,她隻能坐在輪椅裏,眼睜睜地看他們追逐嬉戲。
安妮仿佛一下子從天堂跌進了地獄。她開始莫名其妙地發脾氣,衝母親大聲嚷嚷,扯自己的頭發,還把自己的跑鞋扔進遊泳池裏。
一天,湯姆森為安妮帶來了一盒國際象棋。安妮以前從不碰那玩藝兒,她覺得隻有嬌滴滴的小姑娘才愛玩那東西。可湯姆森堅持要和她一塊兒下棋。安妮不是他的對手,卻不願甘拜下風。她督促自己多想、多練、多思考。不久後的一個晚上,安妮頭一次贏了湯姆森,她覺得自己像以前一樣了不起。
就在那一次後,安妮漸漸忘記了那曾經跑得飛快的兩條腿。她試著自己穿衣服,自己搖輪椅去超市……當她第一次不用媽媽幫忙而為自己換床單後,她覺得那比在賽跑中贏了湯姆森更加高興。以前贏湯姆森興許不用花太大力氣,可現在她是在下了一番苦功後才贏了自己。
安妮自豪地對自己說:“我贏了!”
厄運麵前不低頭
——姬曉安
安德魯一直在輪椅上度過自己的日子,但他的心情似乎從未因此而沉悶、憂鬱,他在每日的黃昏,都會吹起他心愛的薩克斯。
樂聲像山澗的泉水,從他修長的手指間傾瀉而出。那些歡快的、像露珠般純潔、像水晶般剔透的音樂,一直感染著附近的每一位居民,給他們木然而單調的生活增添了一份鮮活的色彩。
因為安德魯的音樂,人們發現那裏的天空是那麼絢麗多彩,生活是那麼輕鬆愜意。
那個時候,在炎熱的夏夜,每當安德魯吹奏的薩克斯樂聲四處回旋時,人們就會忘卻了一天的忙碌、勞累和壓抑。在平靜又瑣碎的生活背後,普通的人因安德魯的薩克斯音樂而安詳、快樂,對每一天都充滿著期待。
安德魯隻活到35歲,但他的生命曆程直到今天都沒有消失在那條街上。隻要有音樂,有夏夜的星空,就有安德魯臨窗而坐的身影,就有他完美的生命力。
安德魯常說這樣一句話“我的腳不能走路,但我的音樂可以和人們一起走得更遠。”
安德魯的生命雖短,但他的音樂、快樂的身影卻始終活在人們的心裏。
人的內心是最大的戰場
——毛東進
曲樂恒痛哭過,絕望過,他把“樂”字刻在了心上,舞動長劍,與命運搏擊——此刻他的微笑,如此動人。
那天在“體育新聞”裏,我又看到了曲樂恒。
在過去的幾年裏。我們從報紙和電視上,已經習慣了他淚流滿麵、滿腹委屈的表情,以及與他臃腫的上身形成強烈對比的瘦弱下肢。每每看到他,我的心就一陣難受。
猶記得那年他在“超霸杯”的決賽裏,驚鴻一瞥般地連進三球;猶記得新千年到來之際,他還在綠茵場上野馬般地奔跑——那張清秀的臉龐,絕不是現在這樣的渾圓、老成、飽經風霜。隨即就是漫長噩夢。一場突如其來的車禍,奪去了他的下肢活動能力,兩條結實的腿,變得隻有10歲孩童般的粗細。緊接著,一場與昔日摯友張玉寧之間的索賠官司,風風雨雨,曆經四年,逼得曲樂恒在法庭上軟弱地哭泣:“如果不判,我就請求安樂死。”
那一刻,我深感悲哀:災難,可以萎縮人的大腿,也可以萎縮人的意誌。也許從今以後,他贏得的隻有“同情”這兩個字,卻再也贏不了任何比賽。雖然曲樂恒最終得到了200多萬的賠償,可是,我在他的眼睛裏找不到一絲喜悅。友誼輸了,青春輸了,光榮和夢想也輸了,對於下半生屬於輪椅的曲樂恒。隻能日複一日地過著疼痛的生活。有什麼,可以撫慰這種憂傷?
但是,事情發展出乎意外。
再次見到曲樂恒,是在“魯豫有約”。臨到節目結束,他彈了一曲《夢中的婚禮》,雙手熟練地在琴鍵上跳躍奔跑,依舊氣韻動人,那一幕讓主持人淚光閃爍。雖然運動員的故事已經落幕,幸好還有音樂聊以自慰。
然而,讓所有人始料未及的是,曲樂恒接著成了一位劍客!2005年7月3日,曲樂恒在南京奪得了全國首屆輪椅擊劍賽B級男花個人賽銅牌,盡管他參加輪椅擊劍訓練僅兩月餘。采訪中,曲樂恒露出了久違的幸福笑容,捋著劍鋒說:“這是我的寶劍,它帶給我全新的生活!”
更耐人尋味的是,曲樂恒在每支劍把上部貼著一個“樂”字,以此為標:“過去踢球時。從不這樣,都直接寫號碼。我在遼寧隊是7號,衣服上都標了‘7’呢。現在我們沒有號碼,我就挑了‘樂’字,表明一種態度,也象征著某種希望。”曲樂恒痛哭過,絕望過,最終,他把“樂”字刻在了心裏,舞動長劍,與命運搏擊——此刻他的微笑,如此動人。
之前,我聽過很多格言警句——譬如不論結果,戰勝自己就夠了——但我總是覺得,競技體育的賽場,還是那塊璀璨的金牌最珍貴。直到那天晚上,看著曲樂恒劍把上的“樂”字,我忽然明白:人的內心就是最大的戰場。我們時時刻刻都在與自己賽跑,贏了自己的缺陷不足,也就能贏得真正的幸福快樂。那枚象征著新生的擊劍賽銅牌,是曲樂恒人生的無價之寶。
這一次,是一個退役的足球運動員,勇敢地轉戰其他戰場,帶著那個“樂”字。用雙手延續夢想……史鐵生說:“人的命就像這琴弦,拉緊了才能彈好,彈好了就夠了。”
上帝用身體的那部分殘疾,拉緊了某些人命運的琴弦,也許,就是讓他們奏出更美麗驚世的旋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