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過了多久,我聽見自己的嗓音好像從破爛的風筒裏傳出:“你為什麼要給我說這些?”
雷一楠握住我的雙肩,低頭看著我,滿眼是細碎的痛楚:“小寧,對不起,我不是真心想讓你難受,可看著你一天一天地沉淪下去,我的心比玻璃軋還要痛苦。你看看你現在,驚慌失措、誠惶誠恐,還是我認識的那個活潑開朗的程寧嗎?你為顧長熙犧牲這麼多,他知道嗎?——顧長熙他根本不適合你,你那麼好,為什麼一定要做別人的替身呢?”
“誰說我是替身了?”雷一楠最後一句話激怒了我,我一把揮開他,跳起來,吼道,“如果你不說,我還可以有所幻想;如果你不說,我就完全不知道……可你偏偏要捅破這張窗戶紙,偏偏要讓我知道……”我伸出雙手捂住臉,可淚水很快從指縫中流出來,“現在,我還能如何麵對他,我還能如何麵對自己……我還如何能心安理得地在學校保研……”
“不要留在學校了好麼?”雷一楠低聲下氣地懇求,“我們一起出國,不好嗎?”
我咬著唇拚命搖著頭。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拒絕什麼,隻是好像個機器一樣,拒絕著,否定著今晚的一切。
良久,聽見雷一楠微不可聞地道:“你好好考慮下,我等你。”
說罷,他越過我,拉開前門走了。
像是一句結語,像是一聲歎息,也像是一個承諾。
門自動合上,“吱呀”一聲。
專教又隻剩下了我一個人。
我彎腰撿起先前丟落在地的充電器,從桌上拿起鑰匙,拖著步伐,朝門走去。
今晚就像一出戲,謝幕了,我的靈魂也出竅了。
悲哀像流水一樣,由慢及快,在這個雨夜,淹沒了我的心。
如果所有的故事都有真相,是不是所有的真相都這樣令人無法呼吸?如果我的故事一定會這樣慘敗不堪,那麼真相可以不可以來的慢一點、再慢一點,不要這樣勢如破竹、迫不及待?
從小母親就教育我,以後無論做什麼,生活不管窮富,職業不論高低,人活著,一定要有尊嚴,要有骨氣。她生我的時候,我的脊柱先天健康,發育良好,不求以後做個頂天立地的大人物,但也千萬不能委曲求全、蠅營苟活。
可現在的我,卑微低下、小心翼翼,又和蠅營苟活有什麼區別?我可以不管不顧撕破臉皮地跳起來,發泄我心中的哀怨,大聲指責顧長熙是個騙子,可是我何嚐又不是像個小偷般,霸占著別人的愛,享受著一個死人的福利?
從座位到門隻有幾步之遙,而我卻走了像有一個世紀那麼長。
關燈的瞬間,一道驚雷平地響起,我忽然看到後門開著,那裏恍若立著一個人影。
冷汗頃刻而下,我慌忙開燈,隻見顧長熙拄著一把黑傘,兀然立在那裏,嘴唇緊抿,臉色蒼白。
傘尖處,已積了一小攤雨水。
忽然覺得自己不是親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