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我有些哽咽,不敢相信這是真的,“你知道外婆一直血壓不穩嗎?你知道她接了你的電話後,血壓飆升,差點沒了命嗎?你有什麼跟我就行了啊!外婆她那麼大年紀了……”
“小寧,我那次隻是一提,沒想到……”
我不想再聽到電話那頭的聲音,含淚掛了機。身子像脫力般,無力地靠在身後的牆上。
本來就淡漠的父女之情在那場晚宴之後更是雪上加霜。每一次電話雙方都如履薄冰、小心翼翼,而一旦觸及敏感話題,矛盾立刻被激發,隻剩爭吵。
別人家的父女,也是這樣的嗎?
剛一掛機,電話又響了起來。
我看也不看就摁掉。電話又響,我又摁。第三次響起來的時候,我索性一把抓到耳邊,吼道:“請不要再給我打電話了!”
那頭靜了兩秒鍾,才有人出聲:“我才給你打電話啊。”
——原來是雷一楠。
我緩和了下心情,帶著歉意道:“不好意思,我搞錯了。怎麼了?”
“你怎麼了?”雷一楠徑直問,“還沒來,出什麼事兒了嗎?”
“沒什麼。我很快就到了。”
我匆匆掛了電話,抹去眼角的淚,心情沉重地走到五樓。
專教一個人也沒有。
充電器放在抽屜裏。最近專教失竊,學院給同學的抽屜也上了鎖。下雨偏逢屋漏,我掏出鑰匙在鎖眼裏轉了半天也沒打開,心裏有些著急,又把所有的鑰匙都試了一遍,仍是打不開。一股無名之火“噌”一下就冒了起來,我不管不顧地搖著鑰匙,像發泄般,抽屜被書桌和鎖束縛著,上下抖動,發出“砰砰”的巨大響聲。我像跟誰鬥著氣,卯足了勁擰鑰匙,隻聽見一聲清脆的金屬聲——那根小小的鑰匙,斷了。
一半在鎖眼裏,一半在我手裏。
我看著這斷匙,心下茫然,索性把鑰匙鏈往桌上一扔,伏案失聲痛哭起來。
也不知過了過久,有人輕輕拍我的肩。
“怎麼了,程寧?”
我轉過身,雷一楠站在在我身後,神情關切。
我止住哭聲,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臉上的淚,抽搭兩聲,問:“你怎麼來了?”
雷一楠從兜裏摸出一包餐巾紙,扯出一張遞給我,還是問:“發生什麼事了?”
“沒什麼,”我接過餐巾紙,道:“謝謝。”順手指了指鎖,“鑰匙斷了,鎖打不開了。”
雷一楠緊張的表情鬆懈下來。他鬆了一口氣,一臉好笑地看著我,挑起眉毛,伸出一根手指對著鎖,又拿起我的鑰匙,搖了搖,不相信地問:“就為這事兒,你就哭成這樣?”
我“嗯”了一句,別過臉去。
“不至於吧!”雷一楠一邊說一邊找工具,半開玩笑地道,“我還以為鐵公雞是為今天破費而哭呢。”
“你才是鐵公雞,你們全家都是鐵公雞!”我小聲反駁。
“小氣!”雷一楠輕笑一聲。
他拿起錘子和起子,叮叮咚咚地開始撬鎖,我這才察覺到他的頭發和肩膀都是濕的。
不知何時,外麵的雨已經大了。
忽然,耳邊的敲打聲停住,淅瀝瀝的雨聲凸顯出來。
雷一楠道:“要不,我不出國了吧?”
“什麼?”我懷疑自己的耳朵。
“你看,”雷一楠道,“一個鎖壞了你哭成這樣,以後要是鎖又壞了呢?”
“說什麼呢?”我笑起來,“什麼邏輯。”
“我說真的。”雷一楠放下手中的工具,認認真真地看著我,表情嚴肅,“我也可以保研。我排名還在你前麵呢。”
“喝多了吧你。”我感到意外,奇怪地問,“你怎麼可以拿自己的前途開玩笑呢?再說,你要是參加保研,不也是在擠兌我的名額嗎?”
雷一楠低頭不語,過了會兒,像是下定了決心,語氣堅定:“那你跟我一起出國。”
“雷一楠,”我斂了笑,不得不正經地看著他,“你今天怎麼了?怎麼盡說胡話?”
雷一楠不理我,垂下眼簾看著鎖,自顧自地道:“如果你現在開始報新東方班都來得及,國外有的學校隻要托福或者雅思的成績就可以,推薦信我可以幫你弄,作品集也……”
“雷一楠!”我揚聲打斷他,“你究竟怎麼了?你出國不是早就定好了嗎?”
“我怎麼了你還不知道嗎,程寧?”雷一楠忽然一把抓住我的手,急切地看著我,大聲地問,“難道你一點感覺都沒有嗎?”
有那麼一兩秒鍾,我覺得整個人有一種被震飛了感覺,我緊緊盯住雷一楠的嘴唇,不可思議地想,他、他到底在說什麼?
我觸電般地縮回手,倒吸一口涼氣,努力平複自己的心情,語氣肯定地下結論:“你今天喝多了,我不跟你計較。他們還在KTV等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