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國策》中有一句話說,女子為悅己者容,初讀的時候,北唐瑾並不明白其中的含義,可是此時此刻,她對著銅鏡,手指劃過那些紋絡,陡然笑了。
鳳晰琀來了,帶了三十萬的兵馬,風塵仆仆而來,被封為主將的她竟稱病沒有去迎接。
她不想去見他,她不想她見到她現在這麼難看的模樣。
那麼,這種心理便是,女子為何要為悅己者容了吧。
北唐瑾倏然傻笑起來,她甚至想過,自己是不是應該用易容術遮蓋一下?可是,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就被她否定了。
容顏老了,便是老了,她沒有必要自欺欺人,隻有蠢人才會那麼做,她不會那麼做。她的容貌的確是遠不如從前,但是,那又怎麼樣呢?
“小姐,永昌公主醒了,一直喊著您的名字。”蘇桃掀了簾子進來,目光看向對鏡而坐的北唐瑾,眉梢慢慢皺起。
小姐從不喜歡對著鏡子,怎麼今日有些不尋常呢?
北唐瑾並沒有注意到蘇桃的目光,說道:“蘇桃將緯帽拿來。”
“啊?小姐要戴緯帽?”蘇桃覺得十分奇怪,自家小姐這幾日出門可是從來不戴緯帽的啊!怎麼今日要戴緯帽了?難道是為了不讓永昌公主擔憂?
可是,她已經習慣了對北唐瑾唯命是從,隻是愣了片刻,也沒有多問,取了緯帽來,為北唐瑾戴上。
此時已經是月上柳梢,北唐瑾見到永昌公主的時候,對方已經端坐,膝蓋上麵一架七弦琴,素手婉轉彈奏。
“阿瑾,你來了,你……你怎麼戴著緯帽?”永昌公主本是興奮的心情因為北唐瑾頭上的緯帽,乍然停住。
北唐瑾摘下緯帽,笑了笑,道:“最近精神不濟,容色有些消減,恐怕將人嚇到。”
永昌公主卻是完全沒有聽見她方才說了什麼,她腳步踉蹌走了過去,手指顫抖得想要撫膜北唐瑾的臉容,可是卻不敢下手。
“怎麼會這樣?墨竹說,你你救了我,難道是為了救我,你才如此容顏衰老的麼?”永昌公主原本十分高興,此時卻是心中難受至極,阿瑾為了救了她犧牲這麼多,她……她,永昌公主不知道自己此時心中是什麼感覺。
複雜得好像是後悔,又好像是愧疚,又好像是疼惜,更多的她知道,是心痛啊!
“告訴我,為什麼會這樣?”北唐瑾一直不說話,永昌公主再次問道。
北唐瑾還是微笑,道:“永昌,北冥國退兵了,我們此番的努力並沒有白費,永昌你當時的堅持是對的。”
永昌公主淚水盈眶,鼻子一酸,淚水蜿蜒而下,“阿瑾,你居然還安慰我?讓我不愧疚,都是因為我,你才會變成這個樣子,都是我的錯!”雖然敵軍退了,自己也沒事,可是永昌公主一點兒也高興不起來。
北唐瑾仿佛並沒有聽見永昌公主說了什麼話,繼續說道:“永昌,這幾日梅寧軒一直沒有攻打,我們的援兵又到了,這場戰鬥,我們一定會贏的!”
“阿瑾,阿瑾,我不想聽這些,你告訴我,你的容顏能不能恢複?能不能恢複如初?”永昌公主嗓音哽咽,聲音顫抖,她知道自己那個時候幾乎要死了,北唐瑾都能將她救回來,所以這容顏回複之術也是有的吧。
“傻丫頭,你想什麼呢?我這容貌自然能恢複,你別愧疚,也別擔憂。”北唐瑾伸手為永昌公主擦著眼淚,笑著說道。
“真的嗎?真的能恢複麼?阿瑾,你真的沒有騙我?”永昌公主倏然心中大喜,期望的看著北唐瑾。
北唐瑾笑道:“我什麼時候騙過你啊?”
“那,那你這容貌什麼時候能恢複如初呢?”永昌公主刨根問底,最好快速恢複才好啊!
“須得數個月吧,恢複是緩慢的。”北唐瑾又笑。
事實上她說了謊,她真的想要恢複容貌是十分不容易的,所以,她對永昌公主的幾個月之說,隻是在免除對方心中的愧疚擔憂之心。
但是,同時她說了這樣的謊言,到時候容顏沒有恢複,她也隻能用易容術了。
永昌公主和北唐瑾又說了一會兒話,兩人便站在高高的雕欄旁眺望遠方,月影迷蒙,遠處有嫋嫋琴音傳來,是那首傳世名曲《高山流水》。
流瀉如水,空濛高遠,卻夾雜著濃濃的惆悵,好熟悉的琴音。
北唐瑾順著那聲音看去,正瞧見那揚起的碧綠的柳枝浮動,月影斑駁處,那人一身紫衣,端坐撫琴。
墨發飛揚在月光中,容顏也淹沒在月光中。
久久的注視,遠遠的,她其實能看清對方麵部的表情,濃密的眉梢微微皺著,仿佛是有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