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問我為什麼要起個名字叫“陌上花開”。起這個名字的時候,我剛剛在一個BBS上看過一個叫刺客的網友寫的一組講花的文《陌上花》。
刺客是我認識的口水客裏,司稱得上“俠”的,口水俠。一個人就幾朵花能寫那樣的長篇大論,不是亂蓋的。他的東西總能讓我也蠢蠢欲動地想寫點什麼,比如現在。
一直喜歡“陌上花開”這個詞。那日閑閑在街上走著,忽然這個詞就湧上心頭。以前我一直以為接下來那句應該是“可緩緩醉矣”,不知哪裏得來的印象。後來我因此寫了篇小說,又因此將這個詞用作我的ID。用這個ID時,我的簽名是:我想我有點累了,我覺得我還有點困了。我聽見有人說,陌上花開,可以緩緩地醉了。
也很美,不是嗎?陌上花開,可緩緩醉矣。在花中一樽酒,二三好友,緩緩醉去。我喜歡這種境界,喜歡那種將醉未醉的微醺,喜歡那種花香酒香在空氣中輕輕交融的美妙感覺。嗬,我喜歡花。自然那個緩緩歸的故事也極美。或者應該這麼說,陌上花開,無論是歸還是醉,都是美的。
刺客說到酢醬草和苜蓿。我在植物上的知識很有限,不能像他那樣說出許多道道。在田裏被大片鋤倒的果然是苜蓿,但大部分都不是酢醬草,應該是紫雲英?我記得有一次出去玩,田野裏大片大片粉色紫雲英,真正是漂亮得觸目驚心。但是在田間勞作的農人眼中,這隻不過是肥料。雖然長得漂亮了些,但終究是一種肥料。這真是我見過最美的肥料,那樣嬌豔,那樣磅礴(花海啊!),在陽光下,像一匹花毯,隻有油菜花可以在氣勢上和紫雲英一較高下。但是油菜花太亮、太燦爛、太熱鬧、太喧嘩,而且也沒有“紫雲英”這般秀麗的名字。至於酢醬草,現在杭州不少花壇裏有種,因為比較尋常,所以注意到的人不多。
我記得最清楚是在自堤上,博物館門前的兩個大花壇裏有,花開時節,心形葉片中開著玫紅色小花,星星點點,美豔不可方物,每次走過時,我都要在那裏流連好久。當時報紙上還有個小欄目叫花訊,有一次我看見那花訊裏講:博物館前的酢醬草最近開了。嘩,該刹那絕對有找到知音的感覺!
說超田間的花,我倒是喜歡那種小小的藍花。我剛進大學那年,九零年吧,浙大附近還有田,那年春天的一個下午,天氣實在太好,逃了一節課,在玫兒家裏拿了籃子和剪刀,興致勃勃地去挖薺菜。田間小道上到處都是那種深藍色的小花,星星一樣閃爍著。這種花成片時,那種藍色真是讓人賞心悅目,俯下身細看,才知道還不是單純的藍,花尖上有一點點的自。不知道這是種什麼花,有時候在路邊梧桐樹下也能見到些,當然現在早就看不到了。這些星星般藍色的小花其實那個春天,我們都在玩。最愉快的記憶還是在學校的操場。
那時學校操場還沒有完全建好,隻有一堵矮矮的圍牆,有一麵甚至連圍牆都沒有,直接就是農田。圍牆早就有幾處缺口,露出後麵奇妙世界的一角。有一回上體育課,從食堂後的小路進操場,老遠就開始聞到花香。及至進了操場,花香更為濃鬱。仔細找時,方發現圍牆缺口裏探進來的,是幾枝野薔薇。天哪,那個香呀,我從來沒聞到過這麼香的味道。與桂花香不同,這種香的甜是清清的,薔薇科的香氣總與玫瑰相似,但是更清新,是春天的香氣,任何別的季節都開不出這種香氣的花。那節體育課,我一直沒上好,好不容易挨到了下課,我趕緊拖了玫兒蔚兒去探險。從缺口小心翼翼地翻進去一看,嘩,這才叫“阡陌縱橫”!一個大水潭子,上麵橫七豎八都是“阡陌”(原諒我想不出別的詞),阡陌上長滿了野花野草,尤其是野薔薇,枝枝蔓蔓地纏繞著,開放著,香著。野薔薇是白色的,又帶著一點點若有若無的看不太出來的粉色。五瓣花,並不繁複,花瓣很薄,接近於透明,花型也小。但是香。
這些小小的風一吹就落花滿地的野薔薇在那個春天瘋狂地散著香氣。
在這之前和在這之後我都沒有再聞到過如此美好的香氣。在這之前我沒有遇到她們,在這之後那個池塘就被填平了。我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那些薔薇知道了這將是她們的最後一個春天,所以如此瘋狂地散發著她們的香氣——空氣裏滿滿地都是花香,在這裏,花香幾乎是有形的一種存在,就在我們的呼吸間存在著。
後來我知道這裏原是一個廢棄了的魚塘。這個魚塘成為我們在那個春天裏的秘密樂園。薔薇很快就謝了,也許她們開放得太過努力,花期比我知道的要短了許多。但是那裏還是有許多的野花,先後地開過了一個春天。等春天過去,圍牆也修好了。再後來,那後麵開始造房子……
不知道後來住在那房子裏的人,在春天的時候。會不會還聞到淡淡的花香?那種隻有春天的田野裏,隻有在春天的陌上才會有的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