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風呼嘯,吹著破舊窗戶不停的搖晃,夜已經深了。一個衣衫襤褸的少年縮在一個角落裏不敢朝窗外看一眼,這是一年的秋天即將冬天,驟起大風,天氣突然由涼到寒,一場醞釀的很久的雨水終於要降臨,少年身上穿著單衣不停的發抖,饒是他出自武學世家生來體質強健,自小長於北方苦寒之地卻也吃不住這南方驟然寒氣,一方麵北方的寒冷與南方的寒冷不同,南方濕氣重,北方幹燥,水土不服難以適應,另一方麵,近幾月來顛沛流離,風餐露宿一路乞討南下,當真是飽嚐艱辛與從前深居府院世家公子心境不可同日語,俗話說境由心造,他心下淒苦比這驟起寒冷天氣又要大一倍。他側躺著左手握著一把短劍,這把短劍看起來十分尋常,和市井中賣的沒有什麼分別,隻是劍柄上鑲著的一顆七彩寶玉讓人一看便知出自大富豪府門第,數月趕路乞食本是疲累至極,但他心中心事翻滾一時竟不能成眠,迷糊中想到今夜這樣狂風亂作,不知什麼時候會下起大雨來,這間破屋也不知道多久沒住過人了,屋頂有一半已經塌了,另外一半似乎是在與這大風做作最後抗爭,畢竟年少心下害怕,總是不敢睡去,終於熬不住迷迷糊糊中夢見自己坐在家中暖和的炕上,福姨正端來一碗熱氣騰騰的餃子,正要狼吞虎咽的之際,一道閃電劃破漆黑的夜空,雷聲炸裂一般的大作起來,豆大的雨點開始飄灑,屋頂上殘存一些瓦片開始掉落,似乎隨時都要塌下來,少年不及回味美夢急忙拿起一把短劍衝出屋外,正要衝出破屋門口的時候似乎想起什麼要轉身去取,正在這時,狂風終於戰勝殘餘的屋頂伴隨雷聲轟的瞬間塌下來,少年本能向前一撲,屋頂一根朽木正好砸到腿上,伴隨一聲慘叫無數的瓦片落下,那少年拚命爬到屋外泥濘中,喘了一口氣,頓時感到小腿像斷成兩節骨折了一般疼痛,伸手一摸已然腫起一大塊,同時手上有一股粘液,用鼻子一聞,果然出血了,想是碎瓦片落下來劃了幾道口子,急忙扯下一片衣袖係在傷口處,驚慌之下想到小腿隻是浮腫皮外傷沒有傷到骨頭不自禁舒口氣,雨越下越大,電閃雷鳴下少年癱坐在泥濘裏,近一個月以來風餐露宿,本已俄的十分虛弱的身體,經過這一番掙紮,實在精疲力盡,他試著想站起來,剛一用力傷口巨疼,又一跤坐到,也不知過了多久迷糊之中竟然昏睡過去。這個落魄乞食的少年正是佟飛,數月來從關東一直逃到江西南昌府,其時正值冬至節氣,萬物蕭然,家家戶戶都已經囤糧備草準備過冬,本已是窮村僻地人煙稀少再加上寒氣日盛他已經三天沒有進食,隻靠著山間泉水野果充饑,這一日來到鄱陽湖邊上的一個漁村,就想去討些食物,不料天氣驟變,狂風大作,精疲力盡之下隻得躲進路邊破屋,那知這破屋經不起驟起大風險些成為葬身之地。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一張板床上,一個少女臉露喜色正看著他說“你醒了,我去告訴爺爺”。佟飛略一側身,太陽穴馬上一陣劇疼,問道:“這是哪兒?”姑娘道:“這是我家埃,你已經睡了兩天了,爺爺讓我熬好了湯藥,你快喝吧”。說著端起藥罐倒進一個大碗裏,佟飛想到昏迷之時這少女一直伺候在旁胸口一熱不禁感動說道“多謝姑娘救命之恩,真不知如何報答才好!”那少女手腳甚是麻利,一邊收拾湯罐一邊說道“不是我救了你,是一位大爺送你來的”。說著端起藥喂他服下,佟飛一時顧不上細想剛喝下一口湯藥但覺入口極苦就要吐出,強忍著吞了下去,一碗湯藥服下隻覺周身暖和的多,呼吸也緩慢了些,不再那麼局促。此時突然想到什麼順手一摸,發現短劍竟然還在身旁,心中稍安了許多。那少女放下藥碗說道;“爺爺說你感染風寒,身子虛弱不可起身,我去熬些粥來給你喝”。佟飛答道:“有勞姑娘。”心下頗多疑惑,一時竟不知從何問起。他生性謹細,近來又飽曆磨難心智要勝過一般同齡人,困境危難之際也並不慌張,有著與年紀不相符的沉穩,在那少女喂藥之時見她雙手粗糙,手掌內側有兩道清晰的長繭,就已經知道這少女會武功,隻見她步伐輕盈,呼吸吐納氣息緩慢悠長,內功造詣似乎不在自己之下,但又想到如果她要加害自己不必等到現在,隻是小心留意卻不動聲色,細看這房間中裝飾十分簡樸牆角處放著一些打魚的漁網與一般漁民家裏無異,不多時那少女便熬好了粥端進來道“公子並無大礙,隻是疲累過度感染風寒,調養幾日就好,快喝下這碗粥吧。”佟飛謝過,接過碗聞到一陣米湯香氣精神為之一震,試著喝下一口後,再也忍不住胡亂吞咽起來,隻感到說不出的舒服和受用,熱粥本十分燙口,但也顧不上了。很快一碗粥被吃的一滴不剩,才不發現自己失禮忙道;“姑娘見笑了。”那少女隻是淡淡一笑說:“不打緊,鍋裏還有,我再去給你盛一碗來。”佟飛擦了下嘴巴,一碗粥下肚似乎感到從未有過的精神,雙手作揖道:“姑娘大恩大德無以為報,未敢請教芳名?”心下暗想父親未曾提過鄱陽湖一帶江湖門派中的武學高手,不知這少女師父是誰,我在關內久居總以為自家武功天下無敵當真是井底之蛙,想到這裏心中一陣沮喪,那少女見他神色不定,眼神中透出一絲淒涼溫言道:“想家了麼?我叫白靈,你呢?”佟飛一愣,順口道:“我姓懂…叫阿福”自那日死裏逃生說什麼也不能再說自己真名,阿福是家裏服侍他的下人,兩人名分上是主仆,其實是朝夕相伴的朋友,倘若兩人分開一日,佟飛會一整天不自在像缺了什麼似的,母親讓福姨端來的燕窩魚翅,熊掌鹿肉大半吃進了阿福肚中,父親家教森嚴,嚴令酗酒,偏偏佟飛生平之中兩大樂趣,第一就是喝酒,練武論劍隻排第二。酒癮發作就逼阿福去偷。有其父,必有其子,父親佟威年輕的時候人稱醉俠,但他是飛月莊的莊主,江湖上人人敬重的好漢,雖然內心深處愛子深切,但從不輕易顯露出來,管教兒子十分嚴厲,盼將他培養成武林中一等一的人才,嚴禁酗酒也是自己年輕時候因為酗酒犯下過大錯,不想兒子重蹈覆轍。阿福能順利偷來酒也是父親隔一定時候故意讓人備好上等佳釀讓兒子解饞。白靈見他神色不定,隻道是身體虛弱,便道:“我去給你盛粥,你躺著歇會兒。”說完轉身出門。佟飛握著七彩虹劍心下卻開始思忖起來,這是南方漁村距大漠千裏已經不是大漠飛鷹的染指範圍,這少女雖然身有不凡武功但大江大湖,人傑地靈隻是我孤陋寡聞不足為奇,她若要為難與我又何必費這許多周折,何況殘圖早已被大火燒成灰燼,天下間再也無人知曉這寶藏秘密,這一路能逃得性命大半也是殘圖已經毀去,大漠飛鷹以為我也多半喪身火海,否則縱然這天大地大我三腳貓的功夫再生出兩條腿也終是逃不過,心下有了這些想法反倒寧定了許多。那少女再端粥來,佟飛連盡三碗,這次卻是心下無所顧忌,白靈見他這般吃法不由得格格發笑,佟飛也情不自禁的笑了起來,這時候才去打量這少女,隻見她眉目清秀,容貌嬌好,又聽她如銀鈴般笑聲,心中一蕩,一時間似乎忘記自己這一路逃命來所受的種種苦處,白靈給他瞧的發窘,說:“我去找爺爺。”頭也不回的就走了。佟飛躺在床上心中一陣慚愧,正是少年情瀆初開,這一路流浪逃命從未受人如此照顧,心下不免起了憐惜。本是異鄉卻讓佟飛感到一絲隻有家裏才有的溫暖,這少女萍水相逢就好像認識了很久一樣,隻覺得躺在這漁村農房的床板上心下說不出的安穩。不久又睡著了,這次卻是雙眼微閉,神態祥和。白靈將爺爺打回來的漁煮成鮮湯,又炒了幾個小菜,佟飛醒來聞到香味不禁咽了下口水,肚子早已俄的咕咕作響。白靈為她準備了幹淨衣服,略一梳洗過後,精神大震,北方人身材魁梧,他又自小生於富貴之家,雖然隻是簡單清洗一番,一股英武少年氣息流露於眉宇間,白靈看得一愣,臉上一熱,隨即轉過頭去,這時候爺爺招呼佟飛坐下說是前天一位大爺給了許多銀子要我們照料公子,這荒村窮地沒有什麼好飯菜,盼公子將就用些,明兒我再去托人從鎮上買些酒肉回來。佟飛謝過救命之恩,想不知是誰把我送到這裏,但鄱陽湖的鮮魚湯味迷惑下,數月未曾嚐過肉味的他來不及思索就開始狼吞虎咽起來,隻覺畢生之中從未嚐過如此美味,一碗魚湯吃下三碗白米飯,終於想到這般吃法實在無禮,不由得站起身來跪拜在地,但他腳傷未曾痊愈,一時間站立不穩就要跌到,那爺爺手微一動,佟飛隻感到一股大力將自己平穩托起坐在椅子上,一股溫暖柔和的內力傳進體內,頓時周身說不出的舒服暖和,似乎按摩了身體中各個穴道,爺爺笑道:公子身子虛弱,不可行此大禮。”佟飛心下一驚,隻覺眼前這個白發蒼蒼的老魚翁內力生平從所未見,父親固然遠遠不及,令人聞風喪膽的殺人狂魔大漠飛鷹隻怕沒有如此精純深厚的內力,心中突然冒出一個念頭,這莫非是神仙還是妖魔。隻見那老魚翁慈祥平和麵龐上氣血紅潤,眉宇間透著一股威嚴,心下不自禁生出敬意。俯首道:“小子無禮不知天高地厚,蒙前輩救命之恩,當真不知如何報答。”那老魚翁隻是略一微笑:“老朽受蕭大俠之托,為你治病,實在舉手之勞,公子不必客氣,你身上那把劍可是你自己的麼?”佟飛心中起了敬意,竟然不再隱瞞:“此劍確實是家傳之物,我姓佟,遼東飛月山莊莊主佟威正是家父。”那漁翁聽完隻是微微一笑:“我把過你脈搏,你內力根基來看正是遼東醉俠武功路數,想你年紀輕輕原是不能有次造詣,定是名師高人指點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