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閉目沉聲道:“擬一份天子詔令,讓郭嘉送一個兒子去許都作為質子。他若肯,說明他之前屠西北提拔糜芳都是假象,是在迷惑我,因為一個能不顧左右反應的君主,是不會在實力旗鼓相當時向我低頭的,哪怕他真送來一個兒子,肯定是想讓我麻痹大意,輕視他。如果他不肯,那麼,他就是抗旨不尊,恰好證明他現在已經自傲自負到了目中無人的地步,我與他之間,先要決戰。”
聽前麵的話,荀攸覺得有道理,可是一聽到決戰,眉頭皺了起來。
現在兩家兵力強弱難分,真決戰的話,鹿死誰手,很難預料。
“主公,這決戰是不是有些操之過急了?”
荀攸一問出口,看到曹操神秘詭笑的表情,瞬間恍然大悟。
決戰,是假的。
曹操也不解釋,讓荀攸下去行事。
一紙詔書送去成都後,引起了軒然大波。
曹植的詩賦已經含沙射影讓郭嘉受辱,現在居然蹬鼻子上臉光明正大地壓迫郭嘉。
這都是手段。
郭嘉是漢臣,你不是效忠漢室嗎?你不是每次擴張都用為漢室鋤奸剿賊的名義嗎?
現在,送一個兒子去許昌,去帝都,去天子身邊,表達一下忠心,有什麼問題?
漢武帝的時候,全國各地推舉的孝廉茂才都要去帝都,由皇家進一步培養和觀察,因此,諸侯子嗣被送去帝都,並不是一件稀奇事,關鍵是,現在天下大亂,諸侯割據,送個子嗣去帝都,明顯就是人質。
典韋許褚聯名上表郭嘉,請郭嘉不要接受這個詔令。
之前文人那些破事,武將們不管,他們有的是真聽不出來曹植詩賦到底有什麼問題,是不是有暗喻,別人不說,他們也不知道,可別人點出了其中玄機後,武將們則坐不住了,偏偏郭嘉也沒說什麼,他們不好發作。
這一回,許都下詔而來,可是一目了然,武將們各個義憤填膺:曹操欺人太甚!
益州府議事堂,文臣這邊沒什麼表示,各個垂首漠然無動於衷,武將們卻已經昂著頭戰意滔天。
自家主公送兒子去當人質,真若如此,武將們會覺得很窩囊。
典韋,高順,許褚,張燕,鄧芝,張任等等武將一起出列單膝跪地,高順為代表,麵色鄭重朝郭嘉請命道:“主公,曹賊三番兩次欺辱主公,士可殺不可辱,請主公三思,此詔,不能接!即便與曹賊兵戎相見,末將等人願為主公戰死沙場,也不願見到主公受辱!”
此情此景,郭嘉仍舊麵不改色。
而謀士這邊,張鬆出列,先看了眼單膝跪地沒起來的諸位將領,而後朝郭嘉拱手道:“主公,眼下荊州劉表一病不起,荊州極有可能迎來一場巨變,主公此刻,還不宜與曹賊掀開戰火,否則若是江東孫權趁主公與曹賊相鬥不休之際拿下荊州,未來的局勢就不容樂觀了。”
謀士們一向想的更遠,現在的天下格局正處在一個非常微妙的時期。
荊州是天下之重,而劉表的重病不起,就意味著荊州周邊三股勢力必定都聚焦此處。
雙雄並立龍虎鬥,這種局麵想要維持平衡難比登天,積蓄力量後必然是一方剿滅另一方。
可如果要是發展成了三足鼎立之勢的局麵,那麼三方會互相遏製,勢力較弱的兩方聯合對抗強者,當強者變弱後,新的強勢一方會麵對其他兩方的新聯合對抗,局麵會一直膠著下去。
為了避免這個形勢的出現,首先一點則曹操和郭嘉都不能讓孫權吞了荊州。
曹操吞,則曹操更強,郭嘉吞,也如此,唯獨不能讓孫權拿下荊州,否則江東孫家的實力會在短時之內突飛猛進,與曹郭兩家勢力持平,到了那時,誰也沒有實力一口氣一統天下,就算發展壯大成了三家中最強的,也要麵臨兩個對手的聯合夾擊。
因此,張鬆出列也是提醒郭嘉。
麵對朝廷這詔令,可以有很多做法,拒絕反而是最不利的選擇。
即便郭嘉不想送兒子去,也可以先答應下來,用各種理由拖延時間,等荊州的局勢明朗之後,再處置這件事,就算是反悔,也比現在直接拒絕要強上百倍。
郭嘉站起身,輕描淡寫地揮了揮手道:“此事我斟酌幾日再做決斷。”
“主公!”
高順等將麵色大變地朝郭嘉道。
他們最不願意看到的情況就是郭嘉妥協,而這斟酌幾日的口氣,似乎心裏搖擺不定。
郭嘉擺擺手沒說什麼後朝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