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七章 白雲蒼狗(2 / 2)

在堂中的郭嘉站起身,剛想走出去在外麵轉一轉,忽然瞧見吳莧抱著包裹站在門邊。

“吳姑娘是來找左老道的嗎?他去後院了,不如我幫你將他找來?”

吳莧低著頭,懷抱一個包裹,兩條玉臂微微顫抖,郭嘉看不到的臉龐已經滲出了汗珠。

“使,使君,這,這是小妹親手做的衣裳,希望,希望使君能收下,若是不合使君心意,那,那就丟掉。”

吳莧捧著包裹呈遞在郭嘉麵前,腦袋仍舊垂著,甚至已經有汗珠滴了下來。

她本來打算在來往天師宮後便前往成都,借大喬之手將這件耗費她半年時間的衣裳送給郭嘉,但是今天的偶然相遇,讓她頭一次鼓起勇氣站在了郭嘉的麵前。

看到她緊張僵硬的動作,郭嘉心中微微一歎,突然又想起了上山時抱住她的感覺,柔若無骨,幽香撲鼻。

伸手接過那包裹,郭嘉柔聲道:“多謝吳姑娘的美意。”

心頭一塊大石落下,吳莧始終不敢看郭嘉一眼,柔聲道別後便轉身離去,腳步輕快,背影婀娜。

傍晚下山後,郭嘉沒有與賈詡同乘一輛馬車,與大喬在馬車中相對而坐,大喬發現了郭嘉手上拿著的包裹,顯然就是吳莧白日手中所拿之物。

“夫君不打開看看?”

大喬話外有意地笑道。

郭嘉麵對腿上的包裹,臉色忽然有些凝重,抬起頭來嚴肅地望著大喬,問道:“我真的很好奇,為什麼我的女人會用一種期待的神情鼓勵我去沾花惹草?你是這樣,文姬也是這樣,薑兒更是時常在我耳邊提起道兒與脫兒,為什麼?難道你們就真的希望我妻妾成群嗎?”

大喬沒有料到郭嘉會是這般鄭重的模樣,迎著郭嘉的目光,大喬柔聲道:“名士鄭玄曾言:婦德,貞順也。夫君是妾身及姐妹的天,以今日夫君身份地位,妾身及姐妹幾人心中首先想到的是郭家,妻妾成群?妾身不敢苟同,袁紹有多少妻妾?曹操有多少妻妾?郭家香火旺盛是家門之幸,但自夫君成家後,十多年才隻有這點兒血脈,妾身與姐妹們生怕郭家後代子孫人丁單薄,難道夫君不應該為家門而多娶幾房妾侍嗎?倘若將來後繼無人,妾身及姐妹們豈不是郭家的罪人?”

封建禮教害死人。

郭嘉發覺自己問了一個非常愚蠢的問題!

這個時代是階級禮教統治人心的時代,不是思想開放追求自由無束的時代。

人權從一開始便沒有平等一說,從人身自由到思想枷鎖,男與女,高與低,從來就沒有對等可言。

女子嫁給男人便是附庸,沒有指手畫腳的權力,而不嫉妒則是婦德中很重要的一條,一個充滿嫉妒心與爭寵的女人往往會遭來世間非議與抨擊。

從另一個角度而言,能給夫家帶來旺盛的香火,能讓夫家子孫滿堂家庭和睦,則是這個時代女人最大的功勞。

自由對等的愛情觀甚至連非主流都稱不上,一心一意的男人叫癡情,有人讚揚有人敬佩,卻絕不會成為教條典範在這個時代豎立起來。

“夫君,吳姑娘的一片真情,妾身很感動,也不希望夫君錯過了她,若她這樣的女子隻能孤獨一生,妾身會心疼。”

大喬望著郭嘉,開誠布公。

納妾,納一個和兩個,沒區別,反正一妻多妾是理所應當,當了婊子沒必要背著貞節牌坊到處張揚。

郭嘉納妾與否往往是發自內心,麵對吳莧的心意,郭嘉有些動搖,數麵之緣留下的印象,吳莧總給郭嘉一種單純清麗的感覺。

她沉默寡言,也未必蕙質蘭心,但這一次親手送給郭嘉一件衣裳,似乎讓郭嘉的心弦微微顫動。

那一刻,他就好像是回到了前生,麵對的是情竇初開的少女表白心意一般的純潔。

打開包裹,是一件手工精美的淺白袖袍,衣裳之上,有一道平安符。

“原來另一道是給夫君的。”

大喬望見那平安符,若有所思。

吳莧隻求了兩道平安符,一道給了郭煜,一道給了郭嘉。

將平安符拿在手中,郭嘉靠著車廂閉上眼睛,沉默了許久之後輕聲道:“待吳懿回來,我要和他談一談了。”

大喬露出溫美的笑容。

但她並不知道,此刻閉著眼睛的郭嘉內心正做著激烈掙紮。

人生如棋,白雲蒼狗。自天下大亂到今日,死於非命的人已經不可計數,郭嘉立誌成就霸業,該卑鄙的時候,該犧牲某人幸福的時候,或許,真不應該心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