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恐怕是曆史上最和平並且堅持到了最後的盟約,蜀漢與東吳在之後長達數十年裏都沒有互相侵犯過,直到兩國覆亡。
盟約,是存在與國與國之間。
頂著漢臣名頭的諸侯怎能定下盟約?
即便是十八路諸侯討伐董卓結盟,也隻是口頭協議互不侵犯一致討董,結果這個脆弱的君子協議很快便被撕碎,而違背盟約的人就是討董聯盟的盟主袁紹。
不過,曹操想用一份對郭嘉利好的盟約來麻痹郭嘉,讓郭嘉作壁上觀,郭嘉就讓他如願以償。
到時候官渡之戰打響後,在最關鍵的時候,郭嘉再出其不意地殺入戰場,這個策略始終是郭嘉在日後要堅定落實的。
麵對荀彧,郭嘉表裏不一,顯得似乎虛偽了些,但是郭嘉知道他的對手是曹操,荀彧隻是曹操打出來的感情牌。
不是隻有女人才能撩撥男人的心弦,男人的眼中,也永遠不可能隻有女人。
正事談妥,郭嘉與荀彧立下口頭協議,不可能白紙黑字立下憑證。
“聽說誌才去了峨眉山養病?”
戲誌才的事情,荀彧是進了成都才得知,也牽腸掛肚了數日,先公後私,所以現在才問出口。
郭嘉輕歎一聲,而後邀請道:“文若與誌才也久別未見,不如與我一同前往峨眉山探望他吧。”
荀彧想了想,曹操揮軍壽春在即,這個關頭,他的時間並不多,但既然都千裏迢迢來到了成都,再往峨眉山一行,也耽擱不了多少時間。
見他同意,郭嘉便叫秦宓安排瑣事,郭嘉與荀彧,在秦宓陪同下連夜出城,直奔峨眉山。
峨眉山 天師宮。
在這裏休養了一段時間的戲誌才氣色好轉,身體也漸漸康複,比起先前瘦骨嶙峋的模樣好了不少,早晚在左慈親自監督下習武強身,平日翻閱道家典籍,清心寡欲起來,去除心中雜念與牽掛,倒真是過上了閑雲野鶴般的日子。
今日打算清早起床練武過後便與妻室一同去峨眉山中走走轉轉,秋風蕭瑟,戲誌才仍舊大汗淋淋,在宮觀前的練武場與道門弟子一同習武,年輕力壯的小夥子穿著道袍各個精神抖擻,呼呼喝喝練了半天也不見氣喘,戲誌才卻腿酸腳軟,差點兒就累趴下了。
左慈在一旁看得不斷搖頭。
“哎呦,當年你與小太公一同習武,堅持半天不在話下,怎麼現在打一套拳都像是要了你的命一樣?”
戲誌才幹脆躺在地板上,也不在意一旁偷笑的年輕人,氣喘籲籲地說道:“這些年,的確懈怠了。”
數年如一日地忙於政事,郭嘉可比戲誌才清閑太多了,郭嘉在家有空就強身健體,戲誌才幾乎就和朝九晚五的上班族差不多,甚至更累,又是做文職工作,體質變差也在情理之中。
“歇半個時辰,再練一練,身體早點兒好起來,你能早點兒回成都,我也好給小太公一個交代,利己利人嘛。”
左慈蹲在戲誌才身邊,一點沒有宗師風範地撓著頭。
他一向也喜歡清閑,沒事就跑山上采采藥,看看日出日落,給弟子解惑授業,那都是於吉一般做的事情。
沒想到郭嘉給他這麼一個差事,左慈深感無奈。
“什麼時候戲誌才也和郭奉孝一般,不顧場合不顧風度,這麼躺在地上,有辱斯文不雅啊。”
躺在地上的戲誌才表情呆滯,望著蔚藍天空的眼神浮現驚喜一般的色彩。
這把聲音,似曾相識。
封存的記憶如洪水般滔滔湧來。
翻身而起,戲誌才循聲望去,不遠處,郭嘉與荀彧麵帶微笑地望著他。
“哎呀!文若!是文若!我沒有看錯吧!”
戲誌才小跑著過去,來到荀彧麵前幾乎手舞足蹈起來,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宮觀簡約,鳥語花香充盈其中,伴隨著天地自然的氣息令人神清氣爽,格外宜人。
在景致悠然的庭院中,郭嘉,戲誌才,荀彧三人坐在一起,敘敘舊情,聊聊現狀,各自不勝唏噓。
時過境遷,他們天各一方,又各為其主,聽起來十分遺憾,但他們彼此都不會說一句喪氣或策反的話。
最起碼,年輕時誌存高遠的三人到了今天,都沒有落得一個懷才不遇的下場。
荀彧遇到了伯樂曹操,戲誌才與郭嘉努力打拚出今日基業。
曾經在潁川那一間簡陋屋舍中撫琴高歌雄辯滔滔的三人,已然因這天下大變風雲際會,化身遊龍吞吐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