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醜罹難的噩耗是在函穀關大捷的消息緊隨其後傳到袁紹耳中。
“文醜死了?不可能!絕不可能!嗬嗬嗬,文醜勇冠三軍,十個張遼也不可能殺得了文醜!”
審配沮授,郭圖許攸四人麵露震驚之色,似乎難以相信文醜的死訊。
袁紹卻一反常態,表情先是一驚,後猛然起身,表情再一緩,嗓門奇高地說出了一番自欺欺人的話,還在強作笑顏。
接下來,氣氛死寂,堂下的四位謀士默然垂首。
是不是真的十個張遼也殺不了文醜?
這個已經無需考究。
張遼能敗呂布,郭嘉能擒呂布後再放歸,郭嘉的實力或者說郭嘉麾下的將領,絕不可小覷。
作為統領士族聲勢熏天的袁紹,他可以在政治資本上藐視郭嘉,卻不能在排除資曆與出身後還敢大言不慚一定強過郭嘉。
張遼,若無敗呂布的戰績,他隻是默默無聞之輩,文醜,早已是河北名將,名望相比,文醜自然勝過張遼一籌,袁紹麾下的謀士武將,各個都要比郭嘉的手下要高不少,他們或舉孝廉出身,或舉茂才出身,又或以往就是吃皇糧的官宦子弟,而郭嘉的集團中,戲誌才,徐庶,甘寧,高順,典韋,張遼,賈詡等等太多人物都是出身貧寒,他們沒有祖輩留下的名望,沒有高人一等的履曆,他們是子孫後代家業的開拓者,他們的主公,同樣如此。
一百個河北人至少有九十九個認為顏良文醜能夠橫掃太平軍所有將領,這就是名氣與威望,卻不能代表真實實力。
站在主位上的袁紹搖搖欲墜,他也知道自己是自欺欺人,現在,必須要接受事實。
淚水盈眶,緩緩而落。
四位謀士默默拱手後躬身退去,恰逢此時,有人從外衝入堂內。
“主公!文醜死了?不可能!誰謊報軍情?是誰!老子砍了他!主公!文醜呢?!”
顏良雄武的身軀此刻邁著踉踉蹌蹌的步伐想要衝到袁紹麵前,幾步的距離,他數次險些栽倒。
袁紹任由淚水從臉頰滑落,痛心疾首地閉上了雙眼,沒有回應顏良的質疑。
郭圖許攸一邊,審配沮授一邊,四人合力才將顏良拖了出去。
現在,袁紹需要一個私人空間。
顏良在看到袁紹滿麵淚水的表情後滿目呆滯,先前還如同野獸在咆哮,卻頃刻間失魂落魄,任由四位謀士架著他朝外走,他要反抗,二十個郭圖許攸等人也製不住。
袁紹轟然跌坐在主位上,默默流淚卻變成了嚎啕大哭。
文醜,不管他的能力在天下武將中能排在何種高度,他畢竟是隨著袁紹崛起渤海的功勳大將。
遙想當年逃出洛陽無根無本的時候,袁紹既不能回老家汝南依靠家族勢力,又沒有巨資錢糧來招募軍隊,他有的,隻有四世三公的政治資本以及他的個人魅力。
一個接一個的謀士武將慕名來投,袁紹從無到有,從一郡太守發展到能夠吞下冀州,顏良文醜,絕對功不可沒,這樣的功臣,才是袁紹最信任和感激的人。
相比張頜這類是在袁紹取代韓馥後才投效的人,袁紹更加器重顏良文醜,不無道理,畢竟他們主臣是共患難同生死,一起打拚出了這三分天下的霸業根基。
袁紹哭得傷心欲絕,人生在世,知己難求,忠臣猛將同樣可遇不可求,機緣天定,凡是錢財買不來的,都如稀世珍寶。
啪啦。
收起淚水後的袁紹化悲為怒,拿起他一向不離手把玩的獸麵紋壁摔了出去,精美的玉璧被砸了個粉碎。
“郭嘉,我要讓你給文醜陪葬!”
也許挑起袁紹與郭嘉戰爭的人是曹操,可文醜的的確確是死在張遼手中,這一份仇恨,袁紹算在郭嘉頭上,並不為過,當然,事後冷靜下來,袁紹多半也會歸咎三分責任在曹操身上。
打仗沒有不死人的,幾萬,十幾萬,數十萬軍隊的陣亡在天下紛亂時司空見慣,勇猛難敵的武將隕落,也是常事。
堂外緩步走來一人,袁紹抬頭一瞧,擦了擦淚水後正襟危坐。
曹操一頭霧水,他得到函穀關被攻破的消息後就來見袁紹,對文醜之事並不知情,在了解函穀關戰報後,曹操心底裏很羨慕袁紹,有張頜這樣有勇有謀能獨當一麵的大將。
“本初兄,你這是?”
曹操看到地上碎裂成數片的獸麵紋壁,他知道那是袁紹最喜歡的東西,如果袁紹不是怒極,又怎會舍得摔了這從不離手的珍寶?
而且袁紹樣子分明是哭過,並十分傷心。
眼淚不是女人的專屬,是人類的本能。
男兒落淚是分情況的,若懦弱膽怯而哭,那是人人鄙夷的事情,若是真情流露,或悲憤,或喜悅,都不為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