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軍潮水般退去。
“雋乂兄,請留步。”
袁軍既然撤去,函穀關的箭雨之勢也頃刻息止。
張遼卻在張頜整軍準備撤去的時候,朗聲將他喚住。
在此之前,張遼聽聞過張頜的大名,卻遠未到仰慕的地步,現在,他卻對張頜有了更加深刻的認知。
這是一個時刻冷靜並且能夠獨當一麵的大將!
淳於瓊沒有任何責任感地跑了,張頜卻井井有條地安排著軍隊撤離,他親自斷後,嚴防張遼出關追擊。
張頜瞬間就將散亂的軍隊統領齊整,仰望函穀關,不知張遼要做什麼。
“雋乂兄,請將你軍陣亡將士的屍體,也一並帶回去吧。”
張遼說罷,身影消失在了函穀關城頭,城樓上的弓箭手也都退下,函穀關肅殺的氣氛消散無形。
古人講究入土為安,死有全屍,哪怕是太監,死的時候下葬也要將不完整的那一部分一並埋入棺內。
人死如燈滅,屍骨卻要盡力保全,也因此,古時候放狠話,經常說要讓對方死無全屍,這就不光是要殺對方,還要讓對方死也不能體麵。
望著函穀關,張頜百感交集,心情沉重的同時也升起一股敬意。
派出小隊將士去收集陣亡將士的屍體,張頜打掃完戰場才引兵歸去,函穀關的守軍並未發難作梗。
歸去的途中,張頜心事重重,對攻打函穀關的前景並不樂觀。
關鍵不是怎麼打,而是主帥是淳於瓊。
張頜之所以同意今天來攻城,是有策略和步驟的。
先與張遼關前挑釁,若張遼敢出城來戰,那兩軍衝殺,袁軍勝算極大。
若張遼不肯出城來戰,那麼就要做好攻城的準備,至少要把兩個兵種混雜在一起才行。
刀盾兵與弓箭手,刀盾兵舉盾護頂以來抵擋箭雨,弓箭手在射程之內便可還擊,步步推進,攻克道道難關,盡管也要付出傷亡作為代價,卻不可能猶如剛才戰場之上一麵倒地被屠殺。
唉。
張頜深感束手無策,攻城方略,他自有一套,卻對淳於瓊這種意氣用事不按兵法套路指揮作戰的將領沒有任何辦法。
官大一級壓死人,張頜寧願獨自領軍來戰,也不願被淳於瓊亂來而損兵折將。
回到袁軍南邊大營的淳於瓊氣憤難平,在帥帳中發了脾氣後開始喝酒消愁。
一兵一卒沒有損失反而殺敵近三千,張遼並未得意,淳於瓊與張頜的兵馬損傷並不慘重,這是相對而言,他們有六萬兵馬,損失三千不算什麼,若隻有一萬兵馬,三千可就是個不小的數字。
回到軍營帥帳中,張遼將今日戰場的點點滴滴都告知了賈詡。
風輕雲淡的賈詡放下《左傳》,他少時就讀過這書,隻是如今他還掛著郭燁師長的名號,溫故知新,要教書育人,他也不能懈怠。
“哦?如此,將軍就按先前定計行事吧。”
賈詡說完,再一次拿起了書簡,繼續閱讀,似乎勝敗得失都不放在心上。
張遼拱手一禮,而後退出帥帳。
在函穀關,張遼是主帥,但他對賈詡的態度,既是尊重長輩,又有對上級的敬畏。
酉時剛過,天色昏暗下來,函穀關內軍營之中,燈火通明,張遼站在千人隊伍之前,他的身後,一張案幾上落著不少酒碗。
這千人的隊伍各個神情雄毅,視死如歸。
有士兵抱起酒碗給來到隊伍前,一人一個發了下去,而後又抱起酒壇給他們一人盛滿。
張遼端起酒碗朝他們一敬,肅容沉聲道:“今日,死士營成立!諸位將士,你等皆是我軍中虎狼之兵,遼在此承諾,死士營陣亡或負傷不能再戰者,遼都將會向主公求取一份能夠讓你等家眷安享一生的撫恤,若遼做不到,就猶如此碗!”
大口飲盡碗中酒,張遼猛地將酒碗摔在地上。
啪啦。
清脆的碎裂聲回蕩在軍營中。
千人死士動作一致地飲下碗中的酒,而後一同將碗摔在地上。
張遼目光凝重地望著他們。
“今日是死士營成立的日子,同樣也是死士營執行軍令的初次,遼祝願諸位一戰功成,令死士營揚名天下。”
當兵本來就是刀口舔血,腦袋別在褲腰上的日子,死士,則更加凶險,因為死士意味著他們執行的作戰任務通常都是有去無回。
張遼在很久以前就想打造一支奇兵,既然是奇兵,就必須以弱勝強,殺敵,就要殺數倍才行。
死士營的建立,他籌劃很久,今日總算付諸實踐,而且是在最關鍵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