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父親被殺,事不關己的諸侯們又有好戲看了,郭嘉分別寫了兩份文書送往長安和兗州。
第一份是上表天子,告陶謙含血噴人。
第二份是給曹操,義正嚴詞地表明他與曹嵩慘死的事情半點兒關係都沒有。
張闓是小人物,曹嵩也是小人物,隻不過兩人身份都特殊,而真正主宰局勢的大人物之間的博弈,往往都是不起眼的小人物引起的。
如果張闓真的如當日郭嘉囑咐那般來投靠他,讓張闓隱姓埋名享一生清福,郭嘉可以輕而易舉地如此安排。
至於天下人麵前,張闓要麼失蹤,要麼死,總之不能見光。
假如郭嘉現在是投靠了曹操,那麼曹嵩的死是郭嘉喜得樂見的,相反,現在卻是贈給了曹操一個擴張屬地的機會。
兗州大營
喪父之痛並未讓曹操沉浸在悲傷之中,站在燭光前看著郭嘉的信函。
全部看完之後,將白絹借著燭火引燃,而後扔到腳邊的鐵桶之中,曹操麵不改色,伸手掩在燭火上,來回輕晃。
燭光忽明忽暗,映照在曹操粗獷的臉龐上,眼神淡漠,仿佛看破生死一般的超然。
“程昱,北麵戰況如何?”
屋內還有一人,站在堂中,身材修長,麵貌儒雅,是曹操重要謀士程昱。
程昱輕聲道:“袁紹正厲兵秣馬,或許秋收之後糧草備足,就要將公孫瓚在青州和冀州的勢力剿滅。”
看不出喜怒麵龐沉靜若水,曹操收回擋住燭光的手,閉目仰麵,漠然道:“公孫瓚窮兵黷武,不思治理休養,屬地甚廣卻防線太長,河北,遲早是袁紹的。程昱,袁紹有士族支持,麾下人才濟濟,論名望,我不及袁紹,天下會投效我的士族不足他袁紹一成。益州郭嘉廢孝廉,興科舉,行屯田,建商會,遍收寒門子弟與百姓之心,他在益州休養生息,總有一天會成為天下不可小覷的一方雄主。此二人,一人號令士族,一人獨攬寒門,我該如何才能與之抗衡?”
公孫瓚的敗勢不是因為公孫瓚不會打仗,威名赫赫的白馬將軍是烏桓雜胡聞風喪膽的人物,但他不懂內政,手下也沒有足夠人才幫他治理,立足幽州的公孫瓚殺了劉虞,攻下袁紹起家的渤海,又把手伸到了青州,隻論屬地,他勝袁紹一籌,但從幽州橫跨青州的屬地看起來廣,他卻沒有足夠兵力去守,反而容易被對手切斷聯係逐個擊破,敗於袁紹是遲早的事,因為在人才和戰略上的比拚,他和謀臣如雲,猛將如雨的袁紹相比,是小巫見大巫。
曹操盡管隻是一個屬地很小的兗州牧,但他始終放眼全局,能讓他擺在頭等大敵的人物,隻有袁紹與郭嘉,袁紹就像是貴族領袖,郭嘉就像是草根精英,曹操知道,士族豪族推崇袁紹,寒門百姓向往郭嘉,如果他的發展策略沒有一個鮮明的立場,他就無法壯大自己,日後的天下,將會是郭嘉與袁紹之間的爭鬥。
程昱踏前一步,距離曹操隻有數步距離,淡淡道:“不偏不黨,王道蕩蕩。主公可兼濟他人所長,審時度勢,手握刑德二柄,殺戮之謂刑,慶賞之謂德。郭嘉推行屯田,主公可效仿,郭嘉興科舉,主公卻不能行之,益州有天險雄關,郭嘉不懼外敵,但中原百戰之地四通八達,主公要考慮的,遠非常人能及,寒門才士不可鬥量,士族豪族也有懷才不遇者,主公應唯才是舉,用人不拘一格,才能之士必爭相來投。”
背對著程昱的曹操神情凝重,程昱的建議與他不謀而合。
早年在洛陽就看透了官場士族的無能,曹操深知士族的政治影響強大,但跟軍閥相比,還差太遠了。
在朝堂上的爭權奪利,曹操在士族麵前甘拜下風,但士族的實幹能力又怎樣?大漢王朝的腐敗沉淪,士族沒責任嗎?外戚宦官輪番把持朝政,士族要真的強大到足以影響天下的話,為什麼連宦官外戚都鬥不過?
一個董卓都能讓士族窩囊地活著,曹操可不指望士族能對他的強盛崛起有多大幫助,別看袁紹如今有士族擁戴,等袁紹露出敗象的時候,也會是眾叛親離!
士族就是牆頭草,紙老虎,天下太平時他們是能量龐大的政治集團,天下大亂時,沒有兵權的他們就是待宰羔羊,立足亂世,兵馬才是基礎。
但是士族之中也有人才,曹操不能如同郭嘉那般開科舉斷送士族生存之道,但也不能放任士族繼續通過舉孝廉培植黨羽,所以,唯才是舉,破格任用,實際上已經是不再沿用舉孝廉的取士之途,但名義上還要留著舉孝廉這個虛名。
殺戮?!殺戮?!
程昱所說刑德二柄,德,曹操就是要用唯才是舉的方式吸納人才,刑,用殺戮震懾士族,震懾所有敵人!
眼中寒芒一閃而過,曹操有了決斷,以後的道路該怎麼走,他已經心中有數。
恰在此時,身穿鎧甲的曹仁進入堂中,走到程昱身前,距離曹操更近,對著他的背影抱拳道:“主公,張闓招了。”
曹操始終麵色平靜,天下人都不知道他麾下曹仁率領騎兵將張闓秘密抓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