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嘉和袁術說到底是有前仇舊怨的,作為袁術從弟的袁胤心裏七上八下,生怕郭嘉拿他泄憤,這會兒忽然覺得這次來益州真是個玩兒命的差事。
兩人強作鎮定狀,命令隊伍停下前進的步伐,靜候郭嘉到來。
掀開車門簾子,二人站在車前遙望官道前方。
煙塵揚起,浩浩蕩蕩的人群前後有序地緩緩逼近,楊弘情不自禁拽住了袁胤的衣裳,因為他看到了前方人馬手中拿著的長戟。
袁胤心驚膽戰,反手也拽住了楊弘的衣裳。
郭嘉不會來真的吧?
隻見領頭的郭嘉穿著樸素,騎著烈焰駒,麵帶和煦笑容來到袁胤與楊弘人馬前,還沒下馬就朗聲笑了起來。
“兩位遠道而來,嘉有失遠迎,禮數不周之處多多包涵。”
翻身下馬後的郭嘉神采飛揚地走到袁胤馬車前,興高采烈地朝二人一拱手。
袁胤和楊弘都傻眼了,再一看郭嘉帶來的人,排頭幾個文士同樣衣著寒酸,不過士兵們卻各個精神抖擻,如果是郭嘉的親衛,為何用長戟不用刀劍?
那是典韋的虎衛,士兵重裝鎧甲,不執盾牌,手拿長矛撩戟,郭嘉給屬下將領很大權力,軍紀他來製定,練兵方式和兵種,將領自行決斷,除非是郭嘉特意需要的兵種才會指定某個將領去訓練,而在初期,他想要兵種多元化,也是有心無力。
不是興師問罪的?
袁胤和楊弘四目相對,虛驚一場,低頭一瞧,互相攥著對方的衣裳,成何體統?顏麵何在?
此時二人恍然大悟,郭嘉率文武出城二百裏相迎,對待他們的禮儀是何等隆重?足見其誠。
隻是剛才二人表現得緊張過頭,甚至露出幾分怯意,生怕被郭嘉發現後輕視,袁胤作為袁術從弟,挺起胸膛,擺出一副不苟言笑的神色淡淡道:“大將軍出城相迎,禮太重了。”
郭嘉微微一笑,說:“應該的,應該的。咱們還是先進城吧。”
自我介紹後想起一事,袁胤對郭嘉邀請道:“此地距成都還有二百裏,不如大將軍上馬車來與我等一道進城,免遭勞頓之苦。”
郭嘉並不猶豫,扶著車門就上了馬車,袁胤與楊弘讓開身子,郭嘉進了車中,望著郭嘉背影,二人再次對視,心情十分複雜,近距離接觸才發現郭嘉穿的衣裳興許就比粗布麻衣要好那麼一點兒。
好歹也是坐擁天下最大州的軍閥,怎麼就混得這麼慘?
再一瞧那些隨郭嘉出城來迎的文士們,秦宓,彭羕,徐庶,甄儼等等,各個穿的跟郭嘉差不多,這哪裏像是一州之地的統治階級?把他們丟到百姓堆裏,頂多就是家有餘糧的小富之家罷了。
返身進入車中,命令隊伍繼續朝成都而去,有郭嘉的三千虎衛夾道護送,肯定一路安全。
馬車內的三人陷入短暫的沉默,楊弘實在是覺得郭嘉太寒酸了,忍不住問道:“大將軍,你這衣著,蜀錦美名天下皆知啊,為何……”
楊弘和袁胤的衣裝打扮雖不是王侯貴胄級別的,可那華美錦袍穿在身上顯得貴氣逼人,三人站一起,外人不知道的,還以為郭嘉是跟班小廝呢。
人靠衣裝嘛,怎麼說也是益州的土皇帝,再窮極艱苦,一身體麵的衣裳,總該有吧。
可楊弘不問還好,一問,郭嘉就滿麵苦澀,慘兮兮地說道:“不瞞二位,我入益州之時,所得金銀綢緞無數,良田豪宅數不勝數,可自從我兵敗荊州,益州士族豪族接連發難,不但讓我損兵折將,更是傾家蕩產啊。”
二人麵露疑惑之色,打土豪還有把自己打窮的?
“撫恤將士,穩定軍心,我隻能拿出錢財拉攏人心啊,那些個士族豪族簡直是混賬,他們造反也就罷了,居然在眼看事敗時,燒了各地糧倉!好不容易秋收積攢的糧草,燒得我連過冬的糧食都沒有了,我能怎麼辦?隻能把值錢的東西拿去變賣,向百姓買糧,去外地購糧,要不這麼做,我這十幾萬的軍隊,可就全散了。”
楊弘與袁胤目露震驚,沒想到益州士族豪族這麼狠?反得這麼徹底?燒糧那是打仗時候逃走一方帶不走糧草輜重才幹的事情,不到萬不得已,誰也不會走那一步。
要真如郭嘉所說的那樣,益州缺糧,他傾家蕩產能渡過難關,算是奇跡了。
二人對郭嘉投去了同情的神色,這軍閥混的,太淒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