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德公淡然一笑,並不接話,對於傾心教導的龐統有這番表現,算是滿意。
蒯越的心思如撥雲見日,頓時明朗起來,就要告辭時,卻沒想到小小年紀的龐統仰起頭對龐德公說道:“小侄想去襄陽看一看劉使君退敵。”
龐德公詫異地反問道:“為何有如此想法?戰場殺伐,刀劍無眼,稍有閃失,恐有性命之危。”
龐統正色地回道:“小侄不想如趙括那般紙上談兵。”
能有這個想法,龐德公自然是支持的,轉過麵來朝蒯越說道:“我這個侄子還請異度多多照料,不過異度定要以公事為先。”
蒯越自然應允下來,龐統起身朝蒯越行了一禮,而後隨著蒯越一同走出了水鏡山莊。
離開水鏡山莊後就快馬加鞭趕回襄陽,彌漫在蒯越心頭的陰霾煙消雲散,之前一直在對比著軍事力量,蒯越有些鑽牛角尖了,龐統那番見解讓他豁然開朗,思維也瞬間開闊。
當蒯越帶著龐統回到襄陽後,先安頓了龐統在自己府中歇息,然後就匆匆來到州牧府中,荊州治所也移到了襄陽。
府內一片愁雲慘淡,劉表坐在主位上一籌莫展,北麵有袁術還在蓄力待發,西麵郭嘉卻已經揮軍來攻,劉表剛做了幾天的荊州牧,陷入了更大的危機。
蒯越也不多費唇舌,算不準哪天郭嘉就兵臨城下了,當即胸有成竹地對劉表獻策道:“主公,郭嘉擅長謀而後動,舉兵來犯必定準備充分,初入荊州時肯定步步謹慎,其目標極有可能是襄陽,因為郭嘉眼中,荊州恐怕隻有袁術在南陽盤踞,他並不知道主公短時之內已經平定荊州內亂,攻伐益州,郭嘉連連大捷,兵鋒正勁,初時,主公不可與其爭鋒,暫避鋒芒,而後……”
劉表聽後喜形於色,拍案而起激動地說道:“好!異度此計,定能讓郭嘉有來無回。”
在巴東永安休整一日,郭嘉揮師東進,司馬俱出城相送。
大軍從身邊走過,郭嘉策馬與司馬俱在路邊話別,極目可見煙雲嫋嫋的巫山,秋冬交替的時節裏,涼爽之風陣陣刮過。
“司馬將軍,你我初次見麵是在太行山下,那時我走投無路,你率黃巾殘部也舉步維艱,你我攜手走到今時今日這個地步,克服了千難萬阻,既有董卓竊據龍庭,關東軍討伐混戰的天時,又有我們將帥齊心,眾人殫謀戮力的人和,加上益州險峻環繞的地利,太平軍總算有了立足之地,可謂創業艱難百戰多。”
聽到郭嘉感慨之言,司馬俱心中翻江倒海,百味雜陳,有今日的成就殊為不易,遙想承受張角恩典而追隨大賢良師共謀大業,兵敗洛陽苟延殘喘,幾度生死險境,身邊熟悉的麵孔一個接一個的消失,他眼含熱淚,哽咽著說道:“是啊,若沒有主公帶我們走出山林,恐怕司馬俱連一頓溫飽都難以維持。隻是可惜了很多沒趕上好日子的兄弟們,唉,沒有他們,哪有今日的我?”
看到他流淌出的男兒熱淚,郭嘉上去安慰似地拍拍他的肩膀。
這個人,不知深淺輕重利害,但總歸是個重情義的人,因緬懷亡故的將士而落淚,郭嘉看得出來,司馬俱不是惺惺作態,而是真的有感而發。
可是一個人重情義不能與行事作風相提並論,郭嘉向司馬俱提起舊事,是希望司馬俱不要忘本,不要忘了他曾經受過的苦難,自身經曆過的壓迫肯定難以忘懷,也因此,不但要體恤將士,更要寬仁為懷,多為百姓著想。
司馬俱為死去的將士而哭,郭嘉感動,但還是要再叮嚀幾句,希望司馬俱能痛改前非。
“司馬將軍,我曾經說過要讓你們和手下的將士與百姓安居樂業,如今我們雖然成為了益州的主人,可前路漫漫,任重道遠,讓百姓安居樂業並非掛在嘴邊就能實現的,我率軍前往荊州之後,希望你好好治理巴東郡,臨別前有一言相告,多將心比心的想一想,凡事三思而後行。”
說罷,郭嘉凝視著擦幹淚水有些茫然的司馬俱,最終還是輕歎著縱馬離去。
目送郭嘉和大軍遠去,騎在馬上的司馬俱一直在琢磨著郭嘉的話,可想了半天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
希望他好好治理巴東郡,這是鼓勵還是斥責?
司馬俱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