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祭——!”
隨著祭奠司儀的用他那破鑼嗓子發出一聲刺耳的高喊聲,坐在靈堂四周的各門各派祈福師傅們,開始叮了咣當的各自舉起本門的鎮派法寶,一邊圍著薛正剛的遺像轉圈,一邊嘰嘰喳喳念著超度經文——
首先是手拿拂塵的道士師傅最給力,隻見他一邊口誦道家驅魔咒,一邊拿拂塵去猛掃前方那正在轉圈念經的和尚的光頭,似乎在說——哼!禿驢,敢跟本天師搶生意。
而前麵那個佛法高僧顯然也不示弱,在轉圈念經的同時也有意無意的甩著手裏的金剛禪杖往後麵道士的下胯戳,似乎也想在超度薛正剛的同時,順便幫後麵這個牛鼻子老道完成“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的精神升華。
相比之下,正站在遺像前念聖經的神父就有點吃虧了,主要是他現在除了一本聖經,身邊沒有趁手的家夥來參與這場縮微版“宗教戰爭”,於是隻好大聲朗讀上帝之音,把噴出的吐沫當成聖水去驅趕這些礙眼的異教徒。
而薛家這原本應該莊嚴肅穆的周年祭奠禮之所以會變成嘰嘰喳喳的宗教文化交流會,其主要原因是——這是薛老五當初留下的一個家規。
正所謂常走夜路的總會擔心遇到鬼,雖說薛家從薛老五開始,從來都沒什麼宗教信仰,但因為實在作惡多端,對於薛家,燕濱老百姓可以說是人人咬牙,家家咒罵。
時間長了,眾口鑠金,因為灌進薛家人耳朵裏的負能量實在太大,所以到後來就算薛氏家族的神經再大條,有時也難免被咒的脊梁骨發涼。
所以,就像大多數所謂有宗教信仰,而又身背罪孽的國人一樣,薛家人不是想辦法去多做善事,而是變著花樣的賄賂各種神仙。
於是乎,在“長生買命靠紙錢,菩薩也能是貪官”的指導思想照耀下,薛家從各門各派高僧大師那裏買了一大堆如金經、玉佛,靠山石之類據說能金鍾罩頂,免遭雷劈的神器。
以至於後來這些神器數量實在太多,薛家無法全數看管,有些重物竟然被燕濱的老百姓偷出來拿回家壓了酸菜缸。
而就是這樣,薛家還是覺得不把握,於是從薛老五死的那時候起,薛家便定下規矩,以後不管誰掛了,在舉辦葬禮或周忌的水陸道場時,都要把各路神仙法師請來一起開壇做法。免得有所遺漏得罪神遭天譴。
到最後,薛家基本上做到了“逢門今始為君開,是個神仙就能來。”的地步——
和尚、道士、教父、巫師甚至是東北跳大神的,每次薛家一死人,但凡自稱有點法力的,都能趁機敲薛家大賺一筆,而這種事也是薛家唯一願意出血的地方。
正所謂身正不怕影子斜,與周圍表情嚴肅,閉著眼青不知道正在求哪位神仙保佑的薛氏族人不同,坐在第一排的聶蕾蕾翹著嘴角,一臉好奇的看著眼前這大雜燴似的祭奠儀式——
哇塞~原來有錢人家的水路道場都是這麼做的啊?神仙種類之混雜繁多簡直堪比我們家的雜菜火鍋啊。
而作為薛家的長公子,同時又是薛正剛獨生子的薛仕逸此刻自然是身披麻袋,頭紮腰帶,一副孝子賢孫十二代的模樣,雙膝跪地,耷拉著腦袋對著薛正剛的遺像低頭默哀。
“咦?這小子竟然……”
當聶蕾蕾把目光從光怪陸離的眾位大神們移到薛仕逸身上後,發現這個平常無風也要起三尺浪的嘴碎公子哥,在自己老爸的遺像前竟然安靜的出奇。
更讓聶蕾蕾難以置信的是,透過薛仕逸彎下後背,聶蕾蕾發現竟然有兩滴晶瑩的水珠從薛仕逸的胸前滴落……
天啊!沒想到這神經大條的臭小子竟然在他爹的遺像前哭了!
看到這,聶蕾蕾的內心不由的一陣感動——
唉~畢竟是血濃於水的親生父子,這薛大公子再怎麼紈絝,麵對父親的逝世,內心也都有像常人一般的喪父之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