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往後院走的路途中,尚社頭輕聲對沙二哥說:“四個老日中槍,有一個老日冇被打死,被抬回恁家院子裏了,老二,這事兒是不是你幹的?”
沙二哥渾身頓時驚出一身冷汗,所有的汗毛瞬間變成了鋼針穿透了布衫:“啥?有一個冇死?”
尚社頭:“咋?還真是你幹的?”沙二哥不語。尚社頭明白了,眉毛擰成一個疙瘩。沙二哥似乎還是不相信:“咋會冇死?”
尚社頭重複了一遍:“冇死的那個抬回恁家院子裏了。”
沙二哥:“抬回俺院裏了?”
尚社頭:“老日信不過咱中國的大夫,眼望兒日本軍醫正在搶救,就等那個賣尻孫睜開眼哩,他隻要一睜開眼,就去球①了。老二,不中你就趕緊竄吧,馬上竄還來得及。”
沙二哥:“瞅這陣勢,咋竄?”
尚社頭:“後院廚屋邊上有把梯子,你不是練過飛簷走壁嗎,隻要你動作快,躥到房頂上就中了,壓後院的屋頂跳到當街上,不就妥了。”
沙二哥:“啥飛簷走壁?”
尚社頭:“都知你會飛簷走壁,你不是練過嗎?”
沙二哥:“蒙人的。恁高的房,跳下去還不筋斷骨頭折。”
尚社頭:“那也得跳呀,你要是不竄,等那賣尻孫一睜開眼,還有你的活頭冇?”
沙二哥:“我竄了,恁咋辦?俺媽和汴玲咋辦?”
尚社頭不作聲了。確實,尚社頭心裏清亮亮的,沙二哥隻要一竄,遭殃的就不止一個沙家,寺門跟兒的人都會有麻煩,可沙二哥要是不竄,等待他的是啥,尚社頭心裏也清亮亮的。
尚社頭:“老二,再不竄你就竄不了了。”
沙二哥咬著牙說:“不竄,天塌下來地扛著,不就一條命嘛,該死球朝上。”尚社頭也咬著牙說:“賣尻孫,咋冇把他給捋死呢。”眾人在日本憲兵的押送下來到了後院。大屋子裏擺放著七張圓桌,中間那張圓桌坐著海阿訇和他幾個弟子。海阿訇麵色嚴峻,手在輕輕撚著自己的胡須,他已經預感到今個的經堂席已經不是一般意義上的鴻門宴。
眾人在圓桌前坐定之後,西川按伊斯蘭教經堂席的禮儀,把事先封好的“紅包”放在了海阿訇的麵前。
西川禮貌地:“可以開始了。”
海阿訇和弟子們詠誦《古蘭經》的聲音悠揚起伏地開始在後院中蕩漾,人們在誦經聲中靜靜地等待即將發生的一切。
沙二哥窺視一眼大屋外麵,手握三八大蓋的日本兵們散布在後院每一個角落,逃生的機會已經徹底斷絕了。此刻,海阿訇和他弟子們嘴裏念出的經文,就像掛鍾的搖擺,一分一秒都在催促著人心,沒有人在盼望那即將擺上桌的八大碗,都在盼望這噩夢般的經堂席不要開席。
海阿訇與弟子們結束了唱經。
西川做完唱經儀式中的最後一個摸臉動作之後,從自己的位子上站起身,說道:“諸位,在上八大碗之前,我有幾句話要對大家講,在講話之前,我還有幾句話對這位八妞君說。”他走到八妞麵前問道,“腿不疼了吧?”
八妞:“哪個孬孫不疼。”
西川:“八妞君,你進東大寺吃過經堂席嗎?”
八妞:“冇,頭一回。”
西川:“想吃東大寺的經堂席嗎?”